曹宇：打造抚顺的“798”
抚顺晚报副总编辑曹宇
对于抚顺机械厂旧址改造为文化旅游创意园区，讨论会上只是介绍，没有人讨论，似乎这个地方是个小格局，好办。我认为，这个地方做起来比老电铁、湿地公园难度大，未知数多，所以必须高度重视。
我二十年来也多次去过北京的“798”艺术区，去过一些城市的文旅（文博、文创）园区，特别是“798”，可以说是看着它的兴起、发展、蜕化、转型，看着它的起起伏伏，体会到了“798”艺术家们的酸甜苦辣，可以就“798”谈一谈对机械厂旧址（文化旅游创意园区）开发的设想。
全国目前开发了许多类似的园区，如杭州的丝联166、成都的U37创意仓库、广州的红专厂、云南大理的床单厂、西安的半坡国际艺术区等等，它们有着共性的辉煌与不足，也有着各自的缺陷和发展思路，我在介绍“798”的时候，也顺带了这些文旅创意园区的共性问题。
先说“798”艺术区
抚顺有关领导考察了北京“798”艺术区，也把“798”当作机械厂旧址开发的重要参照模式，下面我简介一下北京“798”，供参考。
1、“798”艺术区的形成
798艺术区是自发形成的。这个地方叫大山子，比较偏，现在交通也不便利。大山子原有国有电子工业基地，大型企业四五个，都陆续黄了。1995年左右，中央美院雕塑系干了一组大型雕塑，临时租用了大山子的仓库干活。本世纪初，一个老外惊奇地发现这里是全世界仅存的完整的包豪斯工业建筑群（学设计的都知道包豪斯），十分兴奋，到处嚷嚷。以黄锐为首的青年画家，就把画室搬过来了。又赶上中央美院等八大美院扩建扩招，拉动了美术艺考补习班行业，以李象群（现鲁迅美术学院院长）为首的鲁美青年教师进京，就把中央美院周边画班移到“798”，把厂房变成了教学画室。在他们的带动下，先后形成几百个大小画班，成千上万的艺考补习生在此出入。由此，“798”衍生了生活服务业。“798”由画家、学生自发形成了艺术区，主体是画家、艺术家的工作室和艺考补习班，与文旅还没有搭上界。
2、艺术工作室鼎盛阶段
展陈工程、场馆装修工程、设计、出版、影视、动画、音乐人公司进驻，开始提升工作室档次，形成大大小小的文化、艺术、传媒工作室。艺术展览以现代艺术、前卫艺术为主，在中国美术馆不让展的拿到这里都可以展。“798”成为一个成熟的艺术社区，成为北京的一座文化地标，成为本地和外地年轻人在北京的时尚“打卡”地。
3、酒吧形成
“798”的管理者看到了商机，提高房租，剪“羊毛”。“798”还形成了二房东（三、四、五、六房东），层层加码，一大批创业元老面对突然压力，只好选择撤离。他们在这里创造的艺术氛围，为酒吧经营者创造了条件。此前，文化艺术人士、学生是“798”的顾客，酒吧占领“798”之后，土豪、老外、大款、演员及时尚人士成为主要顾客。
4、商业化阶段（现阶段）
旅游产业兴起，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文创元素进入“798”。“798”的名头响亮，永远有人想进来，进来以后又血本无归迅速逃离，“798”成为二十年来企业转场最多的地方，来来去去换了四五千家。如今的“798”，主要有艺术展览、大型游戏、电影厅、时尚店、文创品店、酒吧、餐饮等。
“798”打了个样，全国不少城市学习借鉴“798”的模式，也叫文化创意园区型模式。这个模式大多依托城市或城市近郊工业厂房遗址的资源、区位优势开发文创园区，主要为创意产业园、博物馆、文化中心、展览中心等。此类项目特点：占地面积大概100亩—1000亩，体现文化、休闲、创意。自始至终打着“艺术”大旗。盈利模式：经营性收益（餐饮、零售等）+店铺/场地租赁。
文化创意园区基本发展轨迹：艺术家将废弃的工业空间改造成艺术和时尚空间，吸引更多人进入，继而抬升房价，艺术家的创作环境被打破以及难以承受商业化带来的房租上涨转而离开，“艺术区”变成了商业、旅游混合区。商业化是所有艺术园区的必经之路，未来的抚顺机械厂也不可能绕过这条路，但怎么让它的生命力更强，往好的方面发展，这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798”的兴起是偶然的，是先有一群不甘寂寞的艺术家到处踅摸地方开工作室，偶然发现“798”这个地方挺好，而“798”企业本身刚刚转型，有病乱投医，能挣点地皮钱也是乐不得的；“798”的兴起也是必然的，市场需求，这些个“798”的创业元老不在“798”开工作室，也早晚会在“898”“998”钢厂铝厂开工作室，宋庄画家村就是与“798”同时兴起的。全国的文旅创意园区都不具备“798”的偶然性，都是在市场需求这一必须性中产生的。
再说机械厂旧址（文旅创意园区）
实事求是说，抚顺市如果仅仅立足本地，无论是从艺术家层面还是从市场需求层面，都不具备开设文旅创意园区的条件。上述我列的那些文旅创意园区，共同的特点是坚持打艺术牌，以“艺术”为主业，大量的艺术家你方唱摆我登场，尽管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铩羽而归，创业元老完全撤离，可是，凭借着园区的知名度，仍然有无数不知深浅的人排队等待摊位。
机械厂旧址不具备大城市文旅创意园区的先天优势，没有成群结队的艺术家前来做生意，本市市民也不具备艺术市场的太高的消费能力，所以要先研究需要整明哪几个问题，努力打造抚顺的“798”。讨论文旅创意园区与讨论城市转型不同，需要关注每一个细节，有一个细节关注不到，都将影响园区的品质。
一、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的市场定位
从小众化到大众化有以下选项：
1、艺术（创意）园区。如“798”，主打艺术牌，是具有包容性的、开放的、大度的、实验性质的艺术特区。
2、文旅集市。主打文创、旅游牌。如北京杨梅竹斜街、南京创意1865、杭州大兜路、成都魁星楼街、广州太古仓、深圳华侨城、厦门沙坡尾。
3、文旅餐演＋时尚混合体。如北京南锣鼓巷、苏州平江路、杭州清河坊、成都宽窄巷子、厦门鼓浪屿、天津意风街、上海石库门。
二、顾客是谁?
1、省内、市内为主，吉黑地区为次。
2、顾客的月收入三千元以上。
3、顾客以年轻人为主。平均年龄不到30岁，主要是20到30岁的青年人。大多为年富力强。
总结以上，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的主要顾客应该是有一定收入（属于中等或中等以上收入阶层），有文化、有上进心、对文化艺术有十足兴趣的、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次要顾客是有求知欲的小学生及其家长。
三、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经营什么？
1、现代艺术品展售、艺术培训。现代艺术品关注度依次为绘画、摄影、雕塑、书法、设计；艺术培训的关注度依次为美术书法、音乐、舞蹈。
2、地方艺术品、文创品。
3、文艺演出。包括不收费的广场演出和收费的室内演出。
4、行为艺术。包括Cosplay展演、汉服展演、民族服饰展演等。
5、专题展售（非主流艺术）。如集藏展、手帐明信片展、动漫展、布偶布娃展、书展、宠物展等等。
四、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的运营及管理
要把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办成一个特色鲜明的“文化艺术特色区”，应做到管理有序、干净卫生、交通便利、道路整齐、设施齐全、服务到位。
1、科学规划，关注细节
抚顺市要将机械厂旧址确定为工业遗址公园，确定保护级别。对厂区内上世纪的厂房严格保护起来，不允许拆毁，装修不得拆毁原有厂房的窗户、屋顶、墙体、各式室外或室内管道等，尽量保持厂房的原汁原味。禁止大型货车进出此区。禁止产生各种污染的企业、公司进驻园区。在交通的设置方面，尽量考虑到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的可进入性，加强游人到达艺术区的便捷性。同时，对园区内部也要加紧进行规划，对园区内的艺术空间、展演空间、消费空间和交易空间进行整体规划，整体设计。对区内的各个空间向游人加以引导，让游人快捷方便地找到目的。设立多处游览引导图，使游人到了任何一处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尽量保护园区原有的绿化。
关注细节重在三防：防乱、防脏、防污。防乱，要严格把好进入关，不能是个公司、是个买卖就准入，只允许文化、创意、艺术、旅游方面的公司进入艺术区，装修、装潢不时尚、不现代的不能开业，店面、卫生间、休息区、通道等，处处都应体现艺术内涵和时尚因素。把好交通秩序关，禁止汽车、小凉快乱停乱放，设立单行线和限速标志。防脏，要按平方米设置园区的环境卫生责任区，防止旅游区内比较脏的毛病。要配备足够的有设计感的垃圾箱，要建立有艺术风格的、卫生状况良好的卫生间。要在艺术区内植树植草，美化和净化艺术区的小环境。防污，主要禁止产生噪声和空气污染的企业进入园区，禁止扬尘、遗洒车辆进入园区。
2、专业团队，专职招商
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的先天不足是有场地无业户。要建立专业的招商团队招商。不仅要开招商会，还要挨家挨户走访动员，广交朋友，使之加入园区里从事经营活动。抚顺市有一千多家各类文化艺术培训机构，大多数分布在站前地区，要设法让那些达到“艺术园区”标准的培训机构流向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
抚顺市也有为数不多的民营博物馆，如米多艺术馆，要把他们都拉进来。要动员商家及民间人士创建小型博物馆，如天湖啤酒博物馆、褚士奇雷锋专题藏品博物馆。要走出去，从鲁美、辽宁画院等艺术院校艺术机构请艺术家来园区办展，到外省市请具有现代意蕴艺术家来园区举办展览展演，这种活动要不间断，成常态。
3、专业管理，政策宽松，压抑租金
“798”艺术区最大的败笔就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专业管理团队，开始由厂后勤处管，后来交由物业公司管，比如不设旅游配套设施；噪音、脏、乱；以租代管，且租金逐年涨价；不懂艺术家和艺术区管理的基本规律和要求，或者放任自流，不管不顾。导致艺术家工作室、商户业户今来明天走，流动频繁，无利可图。
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要吸取“798”及其他文旅创意园区的管理教训，管理团队首先要懂艺术，用管理文化艺术区域的目标、方式来管理园区，协调相关问题。
低廉的租金是吸引艺术家和创意机构进入这一区域的主要因素，从整体上看，艺术工作者往往是没有多少钱的穷艺术家，租金太高、上涨速度和幅度过快过大，会把艺术家轰出园区，让他们无法在此扎下根来，园区也会迅速失去“艺术”这个灵魂，园区将很快成为有钱人的房地产区，成为二房东、三房东、四房东的摇钱树。为了留住业户，政府应对园区采取一些特殊政策，优化营商环境，以实实在在的利益让业户在此生存下来。在一定的时期内，对艺术家们的房租保持一个较低的水平。如果房租需涨价，也应规定一个较低的增长幅度。要设立跟进式核租调查平台，只要有新进业户，就要进入这个平台，明确租金额度，严防阴阳租金。
4、突出特色，打造卖点，旅游介入
有特点才能有看点，有卖点。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要想对顾客产生巨大的吸引力，主要有几条：
一是神秘性，艺术家们的艺术创作空间具有私密、神秘、新奇的特点，满足了一部分希望了解艺术家生活、工作状况的探寻心理。
二是独特性，这里的商品充满着对现实生活独特、个性的反映，能使相当一部分人产生观看、揣摩、购买、定制的兴趣和喜好，抚顺的满族元素、雷锋元素、大工业元素要在这里充分体现出来。
三是唯一性，机械厂的厂房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建筑（日伪时期这里也是工厂，具体留没留下建筑有待考证），具有高大、厚实、古朴、墩实的特点，加上原生态装修，使得厂房的建筑特点更显突出，对游人更有吸引力。这类空置老厂房在辽沈地区越来越少，既是抚顺难得的、独特的文化艺术资源，也是抚顺独具魅力的工业旅游资源。要在保持文旅创意园区艺术创作环境宁静、艺术创作生态状况良好的基础上，推进和发展旅游业，使更多游人受到时尚艺术的熏陶，增多顾客和增多艺术品交易额，增加旅游消费。要提升园区的旅游价值，要更多地考虑到游人的需求，按照A级景区和旅游示范点的要求规划建设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
四是原创性。原创的才是竞争核心力。单纯的模仿可能可以短期见到收益，原创很辛苦且难以短期见效。但是，抚顺要想拥有自己的品牌，就要坚定而缓慢地走原创之路。
五是包容牲，对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或暂时看不惯的东西，不要立即否定、拒绝，要探寻其存在的合理性。北京南锣鼓巷是年轻人的天下，上岁数的人去了就是“遭罪”，我们就要把年轻人感兴趣的东西吸纳进来，把猫空这类文创品牌想方设法招进来。
机械厂文旅创意园区的创业阶段需要有政府的政策引导，管理部门的科学管控，业主的产业运作，机构的可持续发展，艺术家的存在保障，媒体的关爱，各方面热心人士的支持。形成规模后，如果死守“艺术”，必将死路一条，要由文旅创意区走向文化旅游休闲综合区，要从小众化走向大众化，才能生存下去、发展下去。
附一、西露天矿大坑，坚定而缓慢地——回填
我认为西露天矿大坑目前不具备开发旅游产业的条件。
西露天矿大坑的现状属于巨型工业废墟及地质灾害易发多发区。
1、八十年代初我曾经下去一半，由于需要步行没有下到坑底，此后再也没有下去过。许多摄影界的朋友如郑永争、牛文明等人多次下去过。普遍认为：
空气污染。大坑岩石挥发的有害气体、煤矸石自燃的烟雾长期在坑中及上空淤积且久久不散，气味刺鼻;
不明辐射材质构成的大坑坑体，易对人体产生无法估量的伤害;
无穷无尽的黑色粉尘（重污染炭墨颗粒），不能以浓度计量，以层或堆为单位可以目测到，脚一落地，尘土飞扬;
极不安全，碎石边坡只要一个小小的诱因就可能坍塌。
以上这些状况决定，无论是竞技运动项目还是旅游项目都不适合“下大坑”。
2、退一步说，游客不下大坑，在坑口周边体验壮观西露天矿的景像总可以吧？现在，市民和游客已经可以不花一分钱在大坑周边任意位置就可以一睹大坑风采，为什么要花钱呢？那么，既能“免费”，利润何来！由是，难以形成产业。
3、胜利矿为了排除大坑渗出水，特意留存了一个作业区域。每年高达四、五千万元的排水费用（还在逐年递增），靠旅游产业能不能挣回来，如果挣不回来，这就是一个永远搭钱的坑。
4、我的观点：坚定而缓慢地——回填
一百年形成的大坑，争取用三十到四十年时间填平。
大坑生产时期是宝，停产时期是害，是巨大的空气污染源，是随时可能发生地质灾害的火药桶，为子孙后代计，为去除永远悬在抚顺人民头上的剑，我们这一代人包括我们的下一代人发扬愚公移山精神，把西舍场、东舍场这些巨大的污染源移回西露天矿大坑，特别是要把当年违规排放的重污染工业废物质深埋坑底。西露天矿大坑填平了，东西舍场挖平了，我们能够找回又一个抚顺城区面积一样大的空地。
附二、老电铁，开交通、旅游两条线
老电铁可以开发利用，向西延伸，可以与沈抚城际电铁线接驳（沈抚城际电车线路正在东延，拟在国际鑫城一带设终点站）。也分为一、二号线，一号线的功能定位为沈抚交通线，二号线的功能定位为旅游专用环线。
电铁乘降始发站不应该设在矿务局电车站，应该设在一个宽阔平坦、交通便利的地方，周边有可以停靠旅游大巴和私家车的停车场，有经营文创品、食品的店铺。如果能拿下抚顺发电厂旧址，可以建老千金寨站（电铁始发站）、邵家大院、迟氏整骨（迟氏家族正要做大做强独家的“关东红药”，做类似杭州庆余堂的国医园），迁进来抚顺琥珀城，复建老君庙，恢复正月老君庙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