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摸河蚌

河蚌，过去在我们水网地区的乡下是一种很普普通通的水产品，它一点儿也不显得高级贵重。只要你高兴，在一年四季都可吃到，而且几乎不花一分钱。然而，这些年来它的身价却不一样了。我曾在景区看到特色招牌菜“湖八鲜”。这“八鲜”明细中，河蚌排列在前。高兴之余，一种怀旧的情绪却罩上心头。不知不觉中，我孩时那在河中摸河蚌的情景又一幕幕的跃然在眼前。

还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正读初中的当儿。那时，农村里还没完全实行计划生育。一般每个家庭都有两三个孩子，多的有五六个。孩子们平时没地方玩，更没有什么玩具。每逢夏秋两季，河沟就成了我们孩子们的乐园。

大家浩浩荡荡下河学游泳、打水仗、扎猛子、罩鱼、逮田鸡、摸河蚌，个个不亦乐乎。由于各家孩子多，大人忙上工，我们下水时也没大人看护。大家完全是志愿组合，大的带小的，小的带细的。

大人们从来没担心过，任凭我们水中作乐。当然，我们也没出过险，还通常是一回来便带上摸好了的满满一桶的河蚌、螺蛳、小鱼小虾让家人美美地吃上几顿。

那时，乡村时兴搞土地“方整化”。“方整化”，就是把田块规划成“田”字格，在一定距离上开挖新的“生产河”。这“生产河”河河相通，织成水网。河坎上栽上“钉子槐”或“钢芦柴”或“大叶子杨”或“苦楝树”，春夏秋三季一片葱郁，绵延数里，人称“绿色长城”。我们孩子们便在这“生产河”里摆开了战场。只见每个人的身上都系上根长长的麻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就扣在一只木桶上。大家先是沿河边浅水区摸河蚌和螺蛳，有的运气好的还碰巧摸到“大草虾”“桂花鱼”“虎头鲨”，还有“大江蚌”。我最喜欢摸“大江蚌”。

这“大江蚌”体积大，肉肥且嫩，一个顶几个本地土生土产的河蚌。摸“大江蚌”我可称得上是名高手，因为我晓得它的生活习性。这“大江蚌”喜欢安静，常把大半个身子埋在有旋涡的深水区，让人不易摸到它，要摸到它必须有大的“水力”。我在小伙伴里“水力”是比较大的，也是出了名的“猛子王”。一般三十米左右宽的大河我一扎下去中间不须露头换气，眨眼工夫就到了对过。我常喜欢到两条“生产河”交汇的“十字口”处摸“大江蚌”。

这里水清、水旋、水深，河底的“大江蚌”多得很。要摸到这里的“大江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一般“水力”的人是钻不到河底的。我常是先试探性的扎几个“猛子”，一是心中有个底它到底有多深，二是适应了河底下的水温。最后才深深地吸足一口气扎到河底。

在河底，我便挥起两只手在河底的淤泥上快速地触摸着。碰上“大江蚌”外露的“翅膀”便两只手使劲地朝泥里一挖一夹将它抱在怀里，然后脚用力一蹬人就窜上水面。人一出水面，往往会从嘴里强烈地喷出一根水柱，接着是一阵剧烈的一呼一吸。那刻儿，既累又兴奋，一种快意自然地溢满在脸上，同伴们个个都羡慕不已。

河蚌摸多了，人们吃得也乏味了。于是，大人们便变着法子吃，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纯“红烧河蚌”、有的是“青菜烧河蚌”、有的是“豆腐烧河蚌”、有的是“韭菜烧河蚌”，条件好点的人家还来个“咸肉烧河蚌”。当然，也有更另类的吃法就是依照做猪肉“狮子头“的方法用河蚌肉做成“河蚌圆子”。记得我四婶曾做过，可惜我只吃过一次。那滋味至今仍然缠绵于我的舌尖，引起我无尽的回味。

“摸河蚌”这活对现在孩子们来说一定是很陌生，甚至是不可想象的一种水上危险“游戏”。但它对出生于水乡的我们“60后”的人来说却一点儿也不新奇和为难，大部分人都经历过。通过“摸河蚌”我们几岁就学会了游泳，学到了求生、救援的基本本领，更重要的是它锻炼了我们的胆气，养成了吃苦、耐劳、勇敢、拼搏的精神，对后天的成长大有益处。

记得十八岁那年刚参军的我被部队送去教导队学游泳，我嘴里没说心中高兴——这可是我的强项啊。到了一周集训考核时，我拿了“武装泅渡”和“蛙泳”两个第一。当时，集训队的杜队长问我有什么诀窍，我说：“我没什么诀窍，因为我来自水乡，会水是我们水乡人的一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