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山河纪｜留在凤凰的一个过往

读到马家辉写的《温柔的路途》，记录了他与妻子到长沙与凤凰的短行。他写长沙的定王台，写旧书市场嘈杂环境中人们求书若渴的神态。他写长沙到凤凰的路途，写那些山那些田那些屋。他写凤凰极早的早晨与极晚的夜晚，写沈从文笔下的沱江水的意境，也写灯红酒绿鬼哭狼嚎。似乎，不管是哪一个片段，从这文中读到了，贯耳的真实，便像是走进了这字里行间的图绘里。

2011年7月到过那里，当读过了别人笔下的凤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这次旅行遗留的片段。虽不成章，虽不连贯，甚至还不如马家辉的“顺道”来得深刻。但很久以来，对于这个终于已经实现的小梦想来说，偶尔回忆，当然不如执笔记下。

如今的凤凰当然早已不是《边城》中濡湿朦胧的老地。抵达之前，湘西给我的印象，便是苗族的姑娘，河边的水棒，撑船的小伙子，以及他们之间歌声传递的爱情。一部《边城》，为太多人勾画了一个可以沉静心绪的避所。或许漫步在老城墙上的时候，身处小街的喧嚣之上，可以体会到沱江远处的静谧，如同一幅素雅的水墨。但我承认，大多数时候，如果以“边城”来定义它的话，它只值得走马观花。

小街小巷，吊脚楼。内容则是酒吧、饭馆、纪念品店。我们白天以丧失方向感的状态游走在不知名的曲折的巷子中，石板路被多年来游客的脚步磨得平整。有弹吉他的在桥洞中一天到晚地唱轻歌谣，有支画板的在路口一天到晚地画小城百态。我想，他们一定都称自己为“艺术家”，才能这样以艺术家的不羁自居。我们在一个午后进入了一间小咖啡馆，很巴洛克的复古装饰，客人不多，看书看窗外或者轻声聊天。这种欧式的生活情调，与楼下的老街古楼格格不入，像身处一幅画看画外异景，或是在画前看画中风光。但很享受了那短暂的午后休闲。

夜幕落下后，整个城都成了闹市。霓虹灯，不夜城，酒吧爆满。我们住在一个深巷的尽头，每天进出都路过酒吧街很多次。一天晚上选择了“流浪者”，一天晚上选择了“心斋”。在流浪者的窗口可以看见虹桥，灯光下很冷静的座落在江上。很多人来到凤凰，不论是一个人，与恋人还是与朋友，都多多少少怀着一种“流浪”的心态，这个店名，贴切了大众的梦想。而心斋，突兀在水上的一间极小的吊脚楼，有驻唱的歌手。上下支起的小木窗，窗内是燃着轰烈人生的歌声与掌声，窗外是一座小水车，轻轻缓缓地抽转着水花。也许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会有兴致，来欣赏一首吵闹但热情的歌，来细细品味一小瓶啤酒。

马家辉说，游凤凰最美的时刻唯有一早一晚。早到店门未启。晚到午夜之后。在黑暗中怀想心中那座边城的昔日安宁。我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时刻。但那晚深夜从酒吧街回客栈，从喧嚣逐步走进安静，路灯相隔，一段昏亮，一段沉暗。一前一后，也不言语，走着走着，抽离一般。

不知道现在还有哪个地方是始终保持了书中的原样。马家辉最后写道和妻子误打误撞地走到桥上远观了凤凰夜貌，“迷蒙夜雨，在湿气里，我们想象了一个真正的凤凰”。而我所到过的所目睹所记忆的凤凰，也许不真纯，却真实。

凤凰在这个时代的风貌，就是这样。如果回溯到淳朴的过去，它会成为人尽皆知的凤凰么，会成为我朝思夜想的凤凰么。

我留在凤凰的，仅仅是一个过往。

这个过往距离如今已经七年。感慨时光，也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