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觅境在云端

松阳云海（资料图）

我住云端觅境。

清晨五点半。

我沿云端的卵石小径散行觅景。

先往上。结香花，茶丛，黄豆，竹林，它们估计都已习惯了，早起的旅人，常常要早早来打搅它们的清梦。抬头望，云雾中，上面隐约还有一个村，有不少黄颜色的墙面，大大小小，喊一声可以听到嘛？喂！对着山，我尽情地喊了一大声，没人回应，只是惊起了几只山鸟。我看过葛水平的小说《喊山》，她说，那写的就是她的老家，山西，大山深处的一个村，村子与村子，隔着山，人站着可以呼喊，但走走起码半天。

我站在小径顶部，一个小平台，有水池，山泉的集中地，云端觅境的生活用水，大概都是从这里流下去的。西坑村海拔660多米，自来水上不来，也不用上来，这里有山泉水，只是要省着点用。

往下望，西坑村，整个都似乎还在沉睡中，旅人们常常会彻底放松，忘掉时间，长夜喝茶饮酒聚谈。云端觅境，处在森林的包围中，300年以上的大树，有数十棵。合抱的大枫树，这个季节，叶子依然黛青；水彬，老皮下包裹着的是年轻的枝；樟树依然爆发着青春的气息，相比千年樟，它们还很年轻。小径的右边，尽是各类粗壮的杂树，竹林和茶山，将它层层包着。

只有鸟类，它们在森林中欢快交流，我不是鸟，又不懂鸟语，怎知它们的欢快？我自然是凭它们交流的节奏和频率了，孤独的鸟绝不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是鸟们的晨课，它们在讨论，西坑昨天来了多少多少陌生的面孔，今天还会来多少多少。呀呀，它们惊奇，那个扎小辫子的小姑娘太好玩了！

有一枯树，虬枝伸向天空，似是突兀，但也是风景。枯荣相间，枯是一种牺牲，也是一种奉献，没有枯，就不会有荣，这才是真实的自然。

回到觅境的主平台。

从这里朝山下望，整个山峦的地势成V字形，V字中间部分，是淡淡的云雾， 太阳还没有完全露脸，但光的先头部队，已经将天空照得非常明亮，虽是淡雾，也分层次，雾们以横线条的方式，溢向V的外部两端。V的底部，是松阳县城所在地西屏街道，昨天晚上到达时，我们已经欣赏过夜空下的街市，没有巨大的光芒，却也星光烁烁。

西坑村，像个局外的闲人，日日站在高山上，观察着世俗的人们，忙忙碌碌，他却老房三间，山泉满缸。大树下，墙脚跟，小狗懒卧，两三只鸡在啄食，野茶一壶，一碗酒，几碟菜，抿嘴一口，悠闲看云。

此刻，我将头仰起，看云。蓝天上，云在慢走，似有草原上的那种触摸感，极像大手笔的画师，将天空绘成了一幅天画。哈，越看越像“云上平田”叶大宝弄的扎染，是的，她们将扎染印在天穹，每一次都会出现不一样的色彩。

阳光完全上来了，将V字两边的青山，抹上了淡淡的金色。坐在云台的休闲椅上，晨风拂我后背，沁人舒畅。

再回望云端觅境，看到了好多不同的“云”。四都乡全是“云”系列，“云”是商标，泥墙上有“云”，铁匾上有“云”，除了“云端觅境”，还有“过云山居”“云里听蛙”“云上平田”，松阳有云雾的日子，每年有330多天，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你来松阳，一定能见到云雾。

杭州人老白，和几个搞设计的朋友，开了这家云端觅境。他和我说，这两天，云雾不多；我发你微信，平常的云雾，让你感受下。

打开老白发来的视频，云雾漫上山腰，漫上云台，飘飘渺渺。在平台上，你随手可以撩拨云雾。甚至，你推开窗，雾就会钻进你的房间。

那是600多米高山上真正的云雾，不加一点料，口味淡得很。那云雾，是山和泉的精灵化身，它会浸润你枯萎的心灵，抚平你忙乱的心境。我在《字字锦》里说的“虚壹而静”，虚心，专一，从而达到宁静，此地是很好的实例。

云端觅境，“云端”作介词用，它指代特定的地方。浙江松阳，中国的云雾之乡。百里乡村百里茶，这里是中国绿茶价格指数发布地；“觅”是动词，用手和眼去体验，去寻找，你就会不断有惊喜发现；“境”自然是西坑的景，四都的景，松阳的景，移步换景，景绕人影。

瓯江上游的松阳，100多个保存完整的古村落，每一个都有长长的历史故事。那些老房子，每一块砖，每一面墙，都有满页的生动细节。

青年作家鬼鬼见我痴迷，笑着淡淡地说：老师，松阳的景，其实不是景，只是她普通的日常而已。

我只有连声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