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丨复旦学子的西藏从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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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都开往那曲的火车上，车窗外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延绵不断的雪山，我想起了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进藏的路上，几乎每一公里都有一个军人的忠魂在守护。

“青山处处埋忠骨”，位于青海省境内全长仅4公里的关角隧道，就有铁道兵第十师的55名战士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葬我于雪山之下，望我第二故乡。”从1950年解放军进军西藏开始，“老西藏精神”、“两路精神”在这里生根发芽，指引着一代又一代革命军人扎根高原，无私奉献。

火车翻越唐古拉山时，列车员让车上的每一个人都签署了免责协议，大致内容是这里海拔太高，尽管车厢内提供氧气，但是因高原反应给旅客带来的一切伤害与本次列车无关。

签完协议，我往窗外一瞥，看见几抹挺拔的“橄榄绿”正面对列车敬着标准的军礼，那正是我支队某中队的巡逻战士，他们身旁的碑上赫然刻着——世界铁路海拔最高点5072米，看着顶着大风和极度缺氧艰难行走的他们，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生命禁区因为这一抹“橄榄绿”也显得不那么肃杀。然而后来我才知道，那里的战士不仅面对着最恶劣的高原环境，还要时刻防备凶猛的西藏棕熊。

抵达那曲站时是早晨6点05分，我拎着大包小包，顶着7月份也令人刺骨的寒风走下了火车，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高原反应，这座海拔4600米的城市带给我的“见面礼”整整折磨了我两天，持续的头痛和反胃一刻都没有停止。

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我狠狠地吸了两口氧气。“排长，氧气舒服吧，这里被叫做‘生命禁区’可不是开玩笑的。”陪同我来的班长说，“习惯了就好，从第一次来到每次休假回来，这7年我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不过排长，你一个名校毕业生，来西藏干什么？”又是这个熟悉的问题，从我提交援藏申请开始，亲朋好友就不断地问我的问题。我想可能是因为感恩，是国家和部队让我能够接受顶尖的大学教育，既然我已经学有所得，那我理应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复旦的四年，给了我一个“自由而无用”的灵魂，自由就是自律，无用就是脱俗，这和部队，和高原是完全契合的，在这里，需要一颗纯净的心灵，不计较自己得到了什么，只看自己给了什么。

当晚，中队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休假回家时，妻子和孩子来接机，他的孩子见了自己怯生生地躲在妻子身后，妻子问孩子“爸爸在哪里”，孩子居然指着手机说“爸爸在那里”。“当时我的眼泪一下没忍住，感觉自己亏欠家人的太多。”说着说着，这个脸上满是高原“痕迹”的七尺男儿眼眶也泛红了……

其实不仅是中队长，中队的官兵和家人见一面也是难上加难，有些战士的父母说要来看望，都被战士们拦下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含氧量不足内地50%的“生命禁区”对于已经年迈的父母来说并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今年中队组织八一晚会时，中队长叮嘱我要多拍战士的照片然后剪成视频，发给战士们的父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这里过得很好，作为排长的我知道，所谓的好只不过是报喜不报忧罢了。私底下，我看见战士和家人打电话时偷偷抹眼泪。同龄人有家人的陪伴，可以享受现代生活带来的一切繁华和便利，而他们只有一身橄榄绿和被晒出了高原红的黝黑脸颊。他们扎根高原、离天很近，但是本该灿烂的20岁却离他们那么远。

可能每一个在高原战斗的军人，都是不太合格的“家人”。记得我提交援藏申请时是瞒着父母的，直到结果下来的前一刻，他们都以为我的志愿是家乡四川。我永远忘不了我在电话中告诉父亲我要去西藏时他震惊的语气。

作为儿子，我确实有一些自私，在父母本该开始享福的年纪却去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高原，但我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和无数革命先辈一样，在高原上奉献自己的青春，不求成名，但求立业。自古忠孝两难全，先有国，后有家，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应该风雨兼程。

转眼我来到高原已经月余了，从3公里跑到呕吐到现在的得心应手，和战士们从陌生到现在的打成一片，曾经我以为来部队就是苦练打仗本领，但是现在我发现，部队的生活是一片不局限于战场的广阔天地。

在海拔5000多米的青藏铁路唐古拉山段，有哨位上的战士守护，在藏族同胞的家中，有战士们援建的水井、牛棚，看见作为保障分队的中队荣誉室里摆着的奖牌奖杯，我明白了不管是在战斗一线，还是后方保障，不管是在繁华内地还是边陲边疆，只要努力奋斗，都能干出一番事业。

写下这些文字时恰逢老兵退伍，到火车站送老兵时，许多老兵在火车上挥手告别时都流下眼泪。对他们来说，在高原这两年留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是铭记一生的财富，这两年的奉献对他们来说，业已足够，但对于我来说路还很长，在这高原的蓝天和雪山映衬的“生命禁区”，更能体会到生命的重量和忠诚含义，相信我能走出一条精彩的军旅人生路。

作者：武警西藏总队 蒋国语

来源：人民武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