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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里的中国罗汉:从流失海外到名震世界

2020-07-20 19:18:07旅游攻略
我一直觉得,到访一座城市,一定要去当地最好的博物馆走走。逛博物馆的过程,就是学习历史,学习审美的过程。今年,第三次到访纽约大都会博物馆2018年,我第一次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去之前,我对纽约这所顶级博物馆的了解尚停留在它的代表馆藏——来自埃及的丹铎神庙。

我一直觉得,到访一座城市,一定要去当地最好的博物馆走走。逛博物馆的过程,就是学习历史,学习审美的过程。

今年,第三次到访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2018年,我第一次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去之前,我对纽约这所顶级博物馆的了解尚停留在它的代表馆藏——来自埃及的丹铎神庙。而当我真正身临其境之后,却被熙攘的各种肤色的游客和频繁响起的快门声,分散了不少注意力。也许它就和卢浮宫的《蒙娜丽莎》一样,名气太大从而招惹了众生的关注,纵使再精美绝伦,却也因为嘈杂喧嚣,而少去了最肃穆和严肃的审视。

好在,位于二楼的亚洲馆,人数不多不少,尤其其中的佛像、菩萨像、罗汉像分展厅,更是少有人多花时间驻足。毕竟,世俗眼里的这些塑像,“非男非女,超凡入圣,人间没有这样的脸(陈丹青语)“,即使是不加橱窗的陈列在展厅,也难免产生一种直接的距离感。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辽三彩罗汉像(其一)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罗汉像(其二)

然而,就在这分展厅的门口,一左一右却有两尊三彩罗汉相,从体积、衣着到相貌、神情来看,都仿佛他俩不在天上,而在人间。我第一次逛这个展厅的时候,唯独想在这两尊罗汉面前按下快门——他们的形象,在宗教色彩的背景下,太接近于真实;他们的表情,在整齐划一的同题材作品中,太张扬而有个性。

就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梁思成在他的美国母校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物馆里,也曾看到一尊来自辽代的三彩罗汉。那尊罗汉的面貌与神情,就连眼光独到如梁思成,也被深深的折服,以至于在他后来的著作《中国雕塑史》里如此为这批罗汉定论:“不亚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最精作品也”。

梁思成当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看到的那尊罗汉,与八十多年后我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看到的这一对罗汉,其实有着共同的老家——河北易县八佛洼。这批辽代的三彩罗汉塑像本来至少有16尊,结果在动荡的十九世纪全部流失海外,现今分散于3大洲、5个国家,其中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独占2尊,并且罗汉像品相当属其中之最,是近距离欣赏这批中国古代写实雕塑巅峰之作的最佳博物馆。

说起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本身也是贮存这两尊罗汉的理想之地。陈丹青曾说,”我没上过大学,大都会美术馆就是我的大学“,而他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前前后后几十次前往大都会博物馆,这两年还专门为之录制了节目《局部》(第二季),并且在其中一集里单独提到了这两尊易县的罗汉,并且提出了几处值得深思的发问:

1.三彩鼎盛于唐代,然而唐代三彩的特征却不是酷肖真人,那么这些辽三彩罗汉,又从何继承更像是同时期西方雕刻特征的”现实主义“的风格?

2.佛像艺术自从佛教传入中国起,就有着凌驾于肉眼凡胎的疏离感和距离感,那么何以这些辽三彩罗汉像,却具有着如此浓厚的人间气息?

同样是在这集信息量巨大的专题介绍片里,陈丹青援引了陈师曾先生的专著《中国美术史》,其中有一部分内容尤为关键:在五代和宋朝就已经有这样一种声音——主张用世俗相貌来处理佛教艺术,而宋代和辽又略有重叠(这里说的辽不是狭隘的朝代概念),所以这位(批)辽代的雕塑工匠,也许是受了这种理念的熏陶,打造出这样一批作品,也就多了一些合乎情理的解释了。

然而,当我在今年第三次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时,正好赶上亚洲馆里的罗汉、观音的专题展,其中不乏明清时期的罗汉像或者罗汉画之文物精品。

南北朝罗汉画轴


清朝 玉雕罗汉

然而这些作品,大多数展现的还是罗汉的夸张、脱俗的形象,就连展厅门口对罗汉概念的界定,也强调这些罗汉是具有法力的生命(凡胎的根源),但超拔的修行已使得他们脱离了原本的肉身形象(In the Chinese tradition, luohans were often depicted as magical beings-wizened figures whose extreme spiritual practices had transformed their original human forms. )。

2019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罗汉专题

当然,策展人明显是对中国文化史上对罗汉的表现有着深入的研究的,故而这些展品中也有写实主义的作品,比如明末的木雕三罗汉,虽然身上的漆色已经随着时间的打磨而褪色泛黄,但三尊罗汉各异的神情,在严肃中却有着真人的俏皮。

明代木雕罗汉

这时候,若是再反观两尊辽三彩罗汉像,就更显得这两件作品之精美绝伦了:三彩色泽在经历了更久的时间打磨之后,反倒愈发显得有光彩;罗汉像的衣物细节更加可辨,连身上袈裟的皱褶都得以表现;就更不用说罗汉的眉眼、表情,额头上皱纹的若隐若现,都让人赞叹不已。

年初时,我在伦敦大英博物馆,其中中国馆的正中心位置,端坐着的正是这组辽三彩罗汉像中的一尊。

大英博物馆里的易县罗汉

这尊罗汉,被作家冯唐拿来在微博上半开玩笑的自比,倒也从一个侧面凸显出这罗汉确乎是酷肖真人了。我也相信,罗汉此刻不以冯唐这种自比为忤,反而是欣喜终于又有一凡身能欣赏他们的美学了。

然而这样一批伟大的雕刻,它们的作者的姓名却未曾流传下来,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名还是一批工匠。在这一方面上,同时期的意大利的雕刻家们,却纷纷依靠着自己的作品历史留名。不过留不留下名字这都是我们后人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了,也许当初的工匠,并不在乎这样的虚名呢?

但不管怎样,这些罗汉在千年之后,再也没回过他们的老家,倒是成为了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的重要代言,镇守着海外几大博物馆的显要位置。包括陈丹青、木心、梁思成等中国近现当代的文化大家都曾抱着对西方美术的学习之心到美国、到欧洲,才越来越发现“我们中国祖宗的伟大,并且是不可追寻的伟大”。

中国的文物里,可不仅仅只有瓷器(China),其书画、雕刻等艺术体裁都有着世界级的水准,我也希望,更多的中国游客在迈出中国国门,走向世界的大博物馆中的时候,能够不仅仅在古埃及的废墟中留恋,在文艺复兴的欧洲绘画与雕刻中沉醉,也能在这些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文化瑰宝前,多一些驻足的时间。

这些不可追寻的伟大,恰好需要我们,用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在各大博物馆里去用心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