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便会感受到你是否真的快乐
我去过的城市虽然不多, 但印象中, 重庆和杭州, 这一西一东的两个城市的 “本地人” 对自己久居的城市充满了自豪感。
这种自豪感有别于皇城根和洋泾浜人民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居高临下, 至少 “外地人” 这三个字很少被带有感情色彩的表达在对话中。
01
杭州人, 特别是上了年纪的, 我去过几次西子湖畔, 每每向他们问路, 热情的程度让我 “束手缚脚”, 道谢后, 他们会继续帮忙梳理一遍 “指南”。
一般向别人问路, 打扰了对方, 对方还能和颜悦色的告诉你往哪个方向走, 如果前方有标志物, 再把到了标志物后该怎么走, 简单描绘一下, 这已经是非常值得感谢的了。不知是不是我运气好, 在杭州, 我曾遇到几位热心人, 他们帮忙指路, 甚至会陪你走一段再返回去。记得第一次去西湖, 我向一位阿姨问路, 其实她已经和我说的非常详细了, 然后她挎着篮子走在前面, 我拉着箱子走在后面, 走了一段儿, 她回头停下, 提醒我该从下一个路口转弯, 然后她按原路返回, 不由得被市民的热心温暖了。
我能感觉到, 那些热情帮忙指路的人们, 从心里到脸上, 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幸福感和对自己生活的满意度, 他们希望把杭州的美, 毫无保留的表达给来旅游的人们。
相反, 有一次我和我妈在一个大城市旅游, 一样是问路, 也许那次是运气不好吧。
我同样找了一位年纪大些的, 看起来是本地的阿姨问:
“阿姨, 您好, 我想问一下 ‘某门’ 怎么走? ”
阿姨, 其实看年纪应该是奶奶级别的了, 白了我一眼:
“你东西都不买还问我, 不知道!”
阿姨的头扭在一边, 一字一顿, 铿锵有力, 斩钉截铁的说。我这才注意到, 她是把自己家开了一个后窗, 快速看了一下里面有什么东西: 苍蝇拍, 胶水, 冰水……确实也不是我想买的, 于是知趣的走开了, 有些闷闷不乐。但转念一想, 心情就多云转晴了:
也许她盼了一下午生意, 终于看到 “生意” 上门了, 却发现是一个问路的。那种失望确实有些令人生气, 而且那个路口人来人往, 说不准每天会有多少来麻烦她的路人, 算了, 不计较, 我们体会不到她在拒绝别人前经历了什么。
虽是顶级大都市, 但生活的重担压在身上难免有喘不过气的时候。这种对目前生活满意度不高的情绪, 不仅可以从那位阿姨的态度中觉察到, 其实在那个大都市, 每当迫不得已要问路的时候, 尽管多数人不会直接回呛你 “不知道”, 但是简短的再也不能简短的两个字 “前面! ” 是经常遇到的。 虽然每一次我都是很礼貌的把 “称呼” 和 “您好” 放在问句前, 似乎, 并不起多大作用。也许当时都有在忙的事和要操的心, 至于路人, 以最简单的方法 “打发” 走, 是最省时最省力的。
02
重庆, 我在过四年的地方, 景美, 没得说。97年未直辖前, 还属于四川。
“少不入川, 老不出蜀”, 或多或少形容了当地生活的适宜度, 尽管靠力气帮人挑货的 “棒棒大军” 在初来乍到的人看来, 会惊诧: 现代还有生活在如此 “水深火热” 中的底层劳动者? 瘦小的他们, 挑起担子来健步如飞 , 很轻松的就把空着手的我们落在后面。 如果愿意聊天(当地人把聊天叫 “摆龙门阵”), 说起重庆的美, 他们喘着气, 挤着笑容, 无一不是扯着嗓门自豪的从菜园坝, 鹅公岩, 牛角沱, 黄桷垭, 南平, 北碚……一直摆下去, 备注: 那时还没有 “洪涯洞”。挑担的费用却低的让人以为听错了, 上山下坡, 好一会儿功夫, 10块钱, 如果有人讲价, 8块钱也是可以成交的。
冬天里, 穿着羽绒服, 腰里系块围裙, 满袖筒是油的 “串串香” 店的老板娘们, 蹲坐在店门口:
麻溜的从凉水盆里捞起肥肠, 鸭肠, 笋子, 白萝卜片, 木耳……
麻溜的双手一曲一伸, 把它们穿在竹签上……
麻溜的串好一盆便起身放在顾客可以挑选的食材区;
麻溜的蹲坐下, 继续串着签签儿……
时不时的和周围的人爽朗的大声说笑……
乐天派, 也许是天生的, 也许有地域因素。 无论是骨瘦嶙峋让外人见了都心疼的, 肩膀早已变了形的 “棒棒们”, 还是手关节肿大, 冬天里从凉水盆里捞食材制作串串儿的小店老板们, 好像他们从来都是乐呵呵的经营着自己的生意, 大声的笑, 大声的骂, 重庆人给自己的性格定位是: 耿直。
重庆人特别 “自大”, 一但说起美女, 不论是颜值还是身材, 在他们看来, 首屈一指的就是重庆的女娃娃, 没有之一。这点我多少有些不服气, 但也没有争辩的必要, 审美各不同嘛, 至于周围同学们宣扬了四年的 “到解放碑打望美女” , 我反倒觉得小巷子里的酸辣粉和小面更具有吸引力。少不入川, 我入了, 读完大学一瞅, 好像没有 “生存” 优势, 于是 “溜”了。
03
我在上海工作和生活的时间不短, 再加上工作后比读书时的两点一线活动范围广, 所以对上海可能比老家的城市还熟悉一些, 对上海当地人也略有一点了解。
作为爱干净并按时交房租的好房客, 我和房东阿姨的关系处的比较融洽, 特别地, 我十分感谢她协助我办居住证。
为办上海的 “绿卡”——居住证, 房东阿姨陪我去人才交流中心验房产证, 去了很多次。 每次电话约她都不会拒绝我, 而且她特别守时, 说好几点, 一定会提前几分钟等在那里, 无论是交房租还是协助我办居住证, 几年来没有一次迟到。
我的房东阿姨, 六十多岁, 个子有1.65米左右, 人长得很周正, 皮肤白皙, 大眼睛。行头, 走路, 办事, 一看就是干净利落的人。她喜欢在脖子里系一条小方巾, 每次见面都看得出: 额头前的刘海是新卷过的。
因为我在她的房子里住过很多年, 熟悉后, 她也会和我聊一些生活琐事。她是贵州回沪知青, 目前在上海有两套房子, 自住一套, 出租一套, 说到这的时候, 她特意强调, 我住的这套比她住的那套好, 地段好, 面积也大一些。两套房子离的不远, 地铁三四站路, 可以说都属于黄金地段。除了房租, 阿姨还有退休金, 就是这样一位无可挑剔的阿姨, 至今是单身, 说 “贵族” 也不为过。当时, 因为我的个人问题还没有眉目, 正被爹妈催的紧, 看阿姨这样的生活也很潇洒嘛, 于是就问她:
“一个人生活会不会闷?”
她回了我一句话, 现在还记得她的语气和表情:
“平时还好啦, 烧烧饭, 和小姐妹们旅旅游, 一到生病就孤独了……”
每次陪房东阿姨一起收房租的还有一位她的亲戚, 也是一位同龄阿姨。协助我办居住证期间, 房东阿姨没有像收房租时一样约着那位姐妹。 闲聊中, 她告诉我, 一般有什么事她都会找那位妹妹一家帮忙, 包括生病期间的照顾。 其实自己也有亲哥哥, 但是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 原因不用问都猜得到——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后来阿姨陆陆续续也和我说了事情的原委, 她觉得哥哥嫂嫂就是太着急了, 她本人没有孩子, 将来还不都是他们的! 气氛的说完这一句, 急性子的阿姨急急忙忙的去赶地铁了, 说有一家新店开业, 做几小时优惠活动……
就是这样一位几百万富翁, 还在精打细算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担心有人打房子的主意选择了单身, 这也不难理解, 为什么每次交房租, 都约在银行门口, 把现金在银行点钞机里过一遍才放心给我一张事先写好的收条。 阿姨写得一手好字, 方方正正, 横竖撇捺都很有力道。
我在上海的最后一天, 也是见到阿姨的最后一次。 那段时间我爸一直陪我在上海办一些手续, 其实电话约阿姨来收钥匙前, 我们已经确保屋内设施 “完璧归赵”了。和我 “交心” 很多次的阿姨, 去收钥匙时还是带了亲戚两口子, 把家用电器全部检查了一遍, 所有物业缴费单据核查了一遍, 随后, 没用我提, 便把多年前租房时的押金还给了我。去机场时, 见我和我爸拿的东西有些多, 便帮忙拉箱子, 把我们送到弄堂口的出租车上, 一直目送我们离去……
我的房东阿姨是一个认真的, 有契约精神的好人, 她提防着他人但也绝对不欠着别人。多少人渴望能在上海有一套房, 像她的条件: 住一套租一套, 更是令普通大众望尘莫及。但是, 有两套房的房东阿姨依然不敢花钱: 平时只乘地铁; 衣服只买小店里打过折的; 出去玩, 最远一次去了香港, 一般只参加周边的一日游; 买菜鸡蛋都掐着点去超市排队买限时优惠价的; 染头发烫刘海都是自己在家操作……阿姨告诉我, 需要节约, 因为一个姐妹生急病, 一晚ICU就上万。 阿姨说她也知道, 自己百年后, 房产肯定是留给亲哥哥的儿子, 现在只是在较劲哥哥一家着急的态度……
暗幸我在上海没有产业(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不然, 对于自己的生活, 我相信我不会比房东阿姨经营的更好。
同理心, 我不想勾起阿姨的伤心事, 所以只说因为工作原因要换一个城市, 阿姨嗔笑着 “怪罪” 我:
“你看你, 来上海这么久也没结婚, 下面个人问题要抓抓紧……”
此时, 文字敲到这儿, 还能想起这句她对我最后的叮嘱, 多么善良的一位阿姨, 一线城市的两套房, 就这样把一个人困住了。
但, 那座摩登的城, 应该不止她一个人这样富裕的孤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