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与草原丝绸之路的另类解读——大时代下的兴盛与衰落

几年前，由于国家政策的需要，草原丝绸之路开始重新被世人所知。

草原丝绸之路是指蒙古草原地带沟通欧亚大陆的商贸大通道，是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路线由中原地区向北越过古阴山（今大青山）、燕山一带长城沿线，西北穿越蒙古高原、中西亚北部，直达地中海欧洲地区，也叫“万里茶道”。简单来说，最主要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从呼和浩特和包头往北，经过希拉穆仁、百灵庙后到达蒙古高原；另一条是从张家口往北，向着当今二连浩特的方向直达蒙古高原。提到草原丝路，就不得不提晋商，以晋商为代表的商业文明为草原丝路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晋商诞生于明朝，起初以经营边防军需物资和贩盐起家。明朝为防蒙古入侵，在长城一线屯驻大军，基本上依靠屯田自给自足。但当地土地贫瘠，收获不多，士兵又不能集中力量耕作，因而粮食不足，而募兵逐渐增多，交通不便，军饷成为重大问题。明朝于是依赖华北各省的民运、或漕运，或采取纳米赎罪等方法，比如召请商人把军粮（米、麦、豆草等）运到边境，给予盐引，可在一定范围内贩卖食盐。晋商的第一桶金就是这样到手的。

但徽商逐步兴起，渐渐超越了晋商，晋商的盐业经营遇到了困难。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两位重要的人物出场了——王崇古和张四维，在这二位朝廷命官的努力下，明朝官方允许百姓和蒙古、女真等其他部落、国家与地区做贸易。至此，晋商的事业转向对外贸易，由于当年正值“封关禁海”时期，海洋贸易萎靡不振，偏居塞外的北方商路成了中国对外贸易的主要渠道，于是乎，恢弘的草原丝路逐渐拉开了序幕。

可是到了明朝末年，后金（即后来的清朝）准备与明一争天下之际，晋商的作用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晋商大量走私粮食，衣物，炊具以及其他明王朝所禁止的金属与火药到后金政权；甚至包括后金入侵中原所需的军事与战略情报。晋商在关内外的贸易活动，对后金政权在物资上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后金政权对于晋商也给予礼遇和重视。有人还认为，晋商对清统治者加强对蒙古地区的统治也起到了配合作用。这其中尤以山西商人范永斗最为典型，通过与后金政权的交易，山西范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俨然为晋商之领袖。按照现在标准，当时的晋商颇有点汉奸意味。

清朝入关后，自然没有亏待晋商，甚至任命晋商为内务府商人。鉴于晋商对清朝财政有巨大贡献，一度成为了“御用商人”。清初盐税占岁入的一半，到清朝末年即使有关税等其他新税源，仍占1/3。重要盐场的食盐贩卖，都由晋商承揽。其中淮南盐场最重要，占全国总产量40%，由晋商及徽商瓜分，徽商奢侈而晋商节俭，故晋商财力较雄厚。在两浙、云南、长芦、河东、四川、福建等其他盐场，晋商亦有贩运，执全国大半盐场之牛耳。此外，晋商也从事茶叶、米谷、人参、玉石、毛皮、铜、棉布等买卖，并经营当铺，投资于制陶业，活动范围遍及全国，各地主要城市都有山西会馆。晋商的足迹遍布东北、蒙古、新疆等地，对外贸易涉及恰克图中俄贸易，广东的中英茶叶贸易，长崎的铜买卖等。草原丝绸之路也在此刻正式成型。

晋商发展到这个局面，普通的商品贸易已然无法满足其胃口了。此时的晋商开始走上层路线——与亲王贝勒等高官联盟，与总督巡抚结交，开启了官商时代。此举既开创了晋商长达几百年的全盛时期，也为晋商的没落埋下了深深的隐患。与此同时，为了方便贸易汇款，晋商开始发展票号，不仅仅从事自身业务的汇兑，同时也处理政府及民间的汇款，如果刚才只是说晋商达到了全盛，那么票号的发展则为其极盛时期。到了清末，清廷的边防用兵筹饷，地方政府借债，甚至对外战争赔款等等均有晋商的身影。

随着晋商的发展壮大，草原丝绸之路也迎来了鼎盛时期。翻开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北京老照片，你可以发现满大街都是骆驼，即便最繁华的前门大栅栏也不例外。众所周知，内地货物运输是不需要骆驼的，这些骆驼都是草原丝路繁盛的象征。丝路沿线地区也因此获益，位于内蒙古中部的百灵庙和希拉穆仁现在只是两座很不起眼的小镇，由于草原丝路途径此地，当时成为了香饽饽。本来希拉穆仁四周全部被农村包围，眼看就要被开垦殆尽，结果由于是晋商畜牧产品的转运中心，奇迹般的保存了下，成为了距离首府呼和浩特最近的牧区。百灵庙的广福寺现在只是一座小庙，早已落寞，可在当年光喇嘛就有1500多人，香火鼎盛，人流密集，可见一斑。

正应了那句老话——“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清朝末年，沿海对外贸易开放，上海成为了外贸中心，加上白银外流，铜钱价格暴跌，晋商丧失贩盐的利益，晋商开始衰落，草原丝绸之路也开始凋谢。晋商虽然在中国近代金融界辉煌一时，但其兴盛是依赖与朝廷的特殊关系，官商经济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晋商被紧紧地绑在清王朝的战车上，成了清王朝利用的工具，只能与清王朝的命运休戚与共。清廷亡了，晋商没了庇护，失去了商业垄断地位，命运可想而知。

随着国际政治的风云巨变，中国的北方的边境已不适宜开展大规模对外贸易，曾经的草原丝绸之路就这样同晋商一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