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善化寺

辽金佛寺，重点国保，规模壮观，坐北面南，位于历史名城大同古城内。这不是大同华严寺，而是与华严寺相距仅800米、具有深远历史背景的大同善化寺。

与华严寺游客众多、香火炽烈不同，善化寺游人有限，少了喧嚣，多了清静，加上又不设常住僧人，大殿里的香烟兀自袅袅，禅意韵味更浓。如此一来，倒可以让访客平心静气地领略这座八百年前的寺院所具备的独特处了。

以往善化寺是“大隐”于城南一片民宅街巷中的，俗称“南寺”。近年经城建规划改造，山门前现已辟为广场，原几经搬迁的清代琉璃五龙照壁终于落定于此，这样使得有着全国寺院最大山门之称的善化寺山门更显气派宏伟。善化寺布局相当规整（图1），山门本身就是一大殿宇“天王殿”，内塑有持着“风调雨顺”法器的四大天王，形象威猛。诸大殿沿中轴线自南而北设立，左右对称建配殿（ 图2参观券背面参观简图）。

天王殿后是供奉“华严三圣(大日如来、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三圣殿，大殿的承载檐重的斜拱很美，如怒放的花簇，是实用与艺术高度融合的优秀范例。殿内金代“大金西京大普恩寺重修大殿记”石碑，即“朱弁碑”（图3），史学价值极高，有“镇寺之宝”之誉，央视国宝专题节目特地报道过，善化寺的建造沿革正是借助此碑得到确认。善化寺唐朝初建，五代称“大普恩寺”，历经辽、金大修(大同在金代为陪都“西京府”)，明朝改为现称。碑文的撰写者朱弁是位苏武式的传奇人物，他还是南宋理学家朱熹的叔祖父。金代女真政权于北方建政以来一直与南方南宋王朝争战不止，南宋建炎元年，朱弁以南宋通问副使身份北上云中（大同）与金国议和，金人百般利诱，朱弁忠义守节，不为所动。议和失败后，朱弁被羁北国十七年之久，其中十四年的扣留处就在善化寺。朱弁未如苏武般被逼于冰天雪地里牧羊，也没遇到为他“捎信至上林苑”的鸿雁，而是在滞金期间写下大量诗作和记事录并筑馆讲学授徒，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史料，影响了当地文化，促进了不同民族间的交流。“风烟节物眼中稀，三月人犹恋褚衣”，“诗穷莫写愁如海，薄酒难将梦到家”，“绝域东风竟何事，只应催我鬓边华”，广泛流传的诗作深切婉转，描绘了鲜明的塞北大地特征，体现了强烈的思乡情感，也奠定了作者跻身南宋初期重要诗人之列的地位。金人在扣押朱弁的做法上是失道的，但对朱弁羁留期间从事文化活动还是乐见其行的。

过三圣殿而北是大雄宝殿，辽代原物，也是善化寺制高处。巨刹的梁架斗拱精致繁复，屡看屡欲迷人眼，殿内的金代塑像形象生动，造法细腻，与著名的华严寺辽塑一样，均为中国古代雕塑精品之作。其中最世俗化、最“接地气”的当属“鬼子母像”（图4），其身世特别，由食童鬼魅洗心革面、回头为大爱护犊的慈母；其容貌端庄，完全脱胎于现实生活中的贤淑妇女，这无疑是善化慈悲的形象诠释。

大雄宝殿和三圣殿中轴线东西两侧对称建有重檐歇山顶楼阁式垛殿文殊阁（近年重建）和普贤阁（金代原物，亦有人考证为唐朝建筑），形制古朴秀美，特别是原汁原味的普贤阁在诸多善化寺图片介绍资料中一直以挺拔的丽姿而成为靓点（图5，图6，图7）。登上这一重檐歇山顶楼阁，环绕回廊瞭望，大同两大辽金寺院宏观格局豁然明晰：城西的华严寺各主殿坐西朝东，中轴线为东、西方向；城南的善化寺各主殿坐北面南，中轴线是南、北方向，两条中轴线构成了大同古城内的“辽金互垂线”(图8)。线段是二维的，述说的史实则是多维的。华严寺为契丹人主建，其习俗“敬日拜鬼”，以东为上，所以宗庙主殿面东；善化寺为后来建政的女真人承袭前制而重建，此时中原汉文化已被广泛汲取，正殿朝南也就顺理成章。此两处辽金遗构主殿屋顶还都采用中国古代建筑最高等级的形制------庑殿式（一条正脊和四条斜脊），这实际上显示出了当政者将皇家宗教建筑群从形式上“皇宫化”、藉以拉近君神之间界线的意识。

历史风烟淡去，今朝善化寺虽毗邻熙攘商业区却坚守着低调。山门外，南城墙内街车来人往，广场上间或可以欣赏到戏迷们“吼”出的“耍孩儿”（一种地方剧种）曲调，那后嗓音唱腔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粗犷憨厚，“很塞北”。穿过红墙，进入寺院，则顿感一墙之隔两重天。四下安详恬静，浓荫掩映佛刹，花木、泥土、燃香的清幽气息浑然一体，飘逸当空（图9，“晋善晋美大同特色游”旅游年票）。此时沿着石砌小径便悄然走近了辽金，走近了释家本原……

善化寺，坚守寂寞，却这般静好。

（作者：姚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