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丨乡村建设需“大仁”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城市居民来到乡村休闲旅游。从井然有序的城市生活，到像鸟儿一样自在的乡村日子，在这里，他们是否看到了让人怦然心动的地方？如果没有，这说明乡村做得很不够；如果心动不够强烈，是不是乡村的建设哪里出了问题？

什么是乡村？《辞源》解释为主要从事农业、人口分布较城镇分散的地方。当然，这里的乡村特指我们中国。

乡村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空气好，风景好，适合群居生活，衣冠简朴，古风犹存。中国的城市人大多是农村出去的，宁静、遥远、水声叮咚，以及冬夜里一屋子人围着炉子说话，这样的印象最能引发大家浓浓的乡愁。乡愁，对于农村来说，往往就是村口的一棵古树，街坊之间一碗往来的菜肴。

现在国家提出了乡村振兴战略，这个战略不是农村城市化，关键是让农村更像农村，让农民都有获得感。但农村要发展，要适应现代生活，乡村的一些功能就要发生变化。比如说，这是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一辈子长相守的地方，现在，我们要把大门打开，让城市人也住下来，过过乡村的安宁生活。我们认识到这一点，才能真正理解乡村振兴战略的意义。

乡村在建设中，时常会遇到一些问题。像虎鹿镇的蔡宅、葛宅，它们的历史是看得见的，大家走过就有感受。有些村子古建筑也很多，但环境肌理破坏了，文化肌理也破坏了，你走着就不会有什么感觉。新农村是什么样子，乡村旅游如何做，如何吸引游客，拿什么吸引？人才如何引进，如何留得住人才？作为村落组成部分的田野该如何规划？干部如何自律，如何作为？没有现成的例子可以解惑纾困。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乡村，很多小镇规划得很好，做得很用心，也热闹过一阵子，现在却冷冷清清，难得碰上游客。就在去年9月，我和朋友一路寻访，在仙居撞上了皤滩古镇。皤滩古镇距仙居县城西约25公里，因水路便利成了永安溪沿岸一个相对繁华的集镇。这个镇子比较大，鹅卵石铺砌的“龙”型古街保存完好，各个朝代遗留下来的古民居，配上很有特色的明堂，以及相传朱熹送子就学的桐江书院，这样的规模和历史沉淀，走进去看是很震撼的。同行的朋友说前几年他们过来时，看到的是满大街的人。但我们走了半天也没遇上几个游客。后来听说，古镇蹿红的速度几乎和跌落冷却的速度一样快。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现在随便到磐安、东阳等乡村里转，最大的亮点就是壁画多，整堵墙都是，一个村子抵得过一座敦煌石窟。什么叫俗？从众的就叫俗。那年我去杭州外桐坞，看到村子里的墙画，我还很激动，现在还记得那幅闵损芦花顺母的画。那时候壁画还不流行，很给人新鲜感。但国人实在太好学了，弄得到处是，就俗了。

大家不知道如何做，只能做个文抄公。

其实，大家尽可沉下心，好好挖掘村子文化。中国的乡村，往往是一个家族的聚居地，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家族文化，都有自己的荣耀。中国的传统文化要到农村去寻找了，它原汁原味，它一直就在这儿。

那么村落需要什么？你不要觉得这是一个景区，不需要人间烟火，炊烟代表的是传统生活气息，是传统村落依然活着的标志。在村落窄巷里，水沟上隔段距离放块石头，这块石头叫“遇让石”，晚辈遇到长辈、空手的遇到挑担的，就侧身在这块石头上让路，让对方先过。还有，以前的街巷在拐弯的地方，把自家房子削个角、弄个弯，既省得尖角对着街巷太“冲”，也为迎亲的花轿、出殡的寿木通过，提供了方便。民居的“拐弯抹角”可不是贬义。房基倒个圆弧，吃亏的是自己，方便的是大家。还有的人家，为了避免屋顶集中的落水过大，给檐下经过的人造成不便，把屋檐再折再退。现在我们为了方便走路、骑车，把石阶改为了斜坡，把大台门的门槛也拆除了，农村也有了城市的味道。

农村的文化、家族的文化就在这儿。每个细节都是有温度的。上面这段话，是从人家那里摘来的果子，他讲得很深情：“温度，可能就是心中为他人着想的程度。不要太热，不要太冷，将将好，最好。”

一个村子失去了自身原有的韵味，那你凭什么吸引人？没有令人感动的东西在里头，内心的冰冷终究会跟皤滩古镇的石弹路一样，也少了一份关注。

乡村振兴，关键是人才，有独立思想。乡村管理终将由能人型向知识型转变，村干部也不能总是等着做事，要主动去做。也不要怕做错事，哪有不做错的事情的？不做才最可怕。

在农村坚持做一件事是困难的。比如在“秀美村”建设中，农户的违法建筑都要拆掉，老百姓不理解，甚至反对的人是大多数、要让既得利益吐出来不容易，但坚持做下去，最后大家也慢慢理解了。如果当时心一软，听从了大多数人的意见，没坚持住，这日子还会照样过。作为村领导，你这样做，老百姓会说你胸怀宽大，能接受群众意见，能保护群众利益。这其实也不错，但这是小仁。乡村振兴，有很多东西你要摸索着做。所谓大仁，就是坚持，要看长远，不要为眼前的利益患得患失。

蔡宅、葛宅都是国家级传统村落。传统村落之于普通村落，最大的特质就在于文化深远。两个村子都是以宗族形式发展形成的村落，传承着数百年的集体记忆，转折之间，充满深情，充满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