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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盖伊火山爬山记

2019-09-16 03:36:03旅游攻略
伦盖伊火山爬山记

伦盖伊火山爬山记

伦盖伊火山爬山记

《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是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在2012、2013两年推出的大型直播特别节目。2013年的直播报道在2012年肯尼亚马赛马拉草原的基础上加入了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草原部分。于是,从2013年3月到8月,我有机会分三次在塞伦盖蒂大草原上跑了近三个月,在草原上的这些日子也成为我回忆中很不一样的美好时光。

报道团队由非洲分台和新闻中心社会部混合编队组成,在坦桑尼亚赛伦盖蒂大草原各种踩点的工作由我负责,这对我来说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因为不管是旅游还是做报道本身,行程都是按部就班确定好的,这对于已经来非洲两年、在马赛马拉杀得七进七出的我已经失去了吸引力,未知、不确定才会让我心驰神往。

北京总部要求在“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报道中加入火烈鸟的内容,赛伦盖蒂报道组临时决定,让我前往赛伦盖蒂东部的那特伦湖——那里是火烈鸟的繁殖场——每年有超过全世界一半的火烈鸟会在湖区生儿育女。2013年8月6日一大早,我从赛伦盖蒂北部的LOBO地区出发向那特伦湖(Lake Natron)进发。200多公里的崎岖山路走了8个小时,刚到达湖边时,第一眼看到的火烈鸟少得可怜,从附近村子临时找来的马赛族向导阿拉卡指着湖对岸的一片山说:“山脚下湖那边的火烈鸟很多,但是要再走2个小时的路。”


到达30多公里山脚下的湖岸边,眼前的景色让我惊呆了,吸引我的不是绵延数公里湖岸边的火烈鸟,因为眼前火烈鸟的密度远不如之前在肯尼亚看到过的密集,在火烈鸟和平静湖水的后面,一座锥形的火山巍峨耸立,火山与湖面的倒影构成的画面,和着火烈鸟的叫声,让我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向导告诉我那就是伦盖伊火山(Mt Lengai)。从拍摄角度来看,湖面、火烈鸟、近处的狰狞怪石、远处的锥形火山体可以囊括在一个画面中,尤其是远处背景的火山在构图中尤其出彩。虽然天色已晚看不太清,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里就是我们想要的直播点!第二天一大早,为了确认直播时段的光效,我再次来到了湖畔这个地点。那天早上的阳光灿烂得出奇,湖边的斜坡上机位稍俯角度拍摄,背景正好可以带上湖面的大群的火烈鸟、注入泉水的小溪和远处的伦盖伊火山,阳光应该是侧前方30度斜上方射来,稍侧角度的顺光非常有利于出镜记者脸部造型,背景火烈鸟的粉红色也可以在顺光中很好地还原。尤其是远处的伦盖伊火山就像是埃菲尔铁塔之于巴黎的风景一样,在画面中起着灵魂一样的支撑作用。带着满心欢喜我赶回大本营去复命。

向导阿拉卡告诉我,攀登伦盖伊火山是一个旅游项目,他和村里的其他向导经常会带游客上去。在山顶可以看到火山口冒着的烟,天亮前到达火山口可以看到红色的火苗从土地的缝隙出窜出,安静无风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地下传来的低沉爆裂声,越说我越觉得心里痒痒。我要不要上去呢?回赛伦盖蒂营地路上,这个想法不断的撞击着我。之前两次来赛伦盖蒂为“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踩点和拍摄,了解了不少关于赛伦盖蒂地质成因的知识:伦盖伊火山,是赛伦盖蒂超级火山群中唯一的活火山,也是全坦桑尼亚唯一的活火山,还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喷发碳酸盐岩浆的活火山。伦盖伊火山的活动,是赛伦盖蒂地形地貌和土壤形成的重要动力,节目中关于赛伦盖蒂地形地貌和土壤构成的信息点在这里讲最直观。山,爬不爬呢?爬吧?向导说夜里10点出发爬一宿才能到山顶,而且没爬山的器材啊,鞋穿得也不对啊,衣服恐怕也不够啊!不爬吧?火烈鸟一个元素在节目中相对单一,湖水和湖岸边的怪石也比较静态,关键是赛伦盖蒂和那特伦湖的地质成因就是因为这个火山,直播中要是能呈现火山活动的画面按说是会增加不少看点。而且看着伦盖伊火山近乎完美的锥形山体就在眼前,心里好痒痒啊!


回赛伦盖蒂LOBO营地的路上一路思想斗争,斗争的结果是:跟领导争取一下,爬山!

8月8日,在世界第二大火山口——恩格罗恩格罗火山口直播结束之后,“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赛伦盖蒂直播报道组的大部队,向伦盖伊火山脚下的那特伦湖地区进发。一路上同一辆设备车3次爆胎,同事们趁着换轮胎的时间纷纷下车照相,因为这里的风景太不像地球了——形状诡异的石头、大大小小的锥形山、灰白色的火山灰上寸草不生,还有,耳畔呜咽的风。

风景,在地球的另一边,在世界的最远端。

8月9日,经过一个上午和当地村民关于直播拍摄艰苦卓绝的斗智斗勇,中午时分大家终于被我带到了之前选好的位置实地考察直播点,大家也都觉得:太美了!此时离预定的爬山时间还有10个小时。赶2小时路回到营地、和当地马赛村民继续扯皮、写报道方案、编辑回传资料素材、学习和准备设备等等等等,一堆重要的杂事全干完时,离爬山还有1个半小时,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一下的时候,突然睡意全无。

陪我上山的还有非洲分台的同事薛明子,平时在分台干技术这次过来干摄像。有他在我心里踏实不少,毕竟之前没有用过“比干”(一种便携式卫星传输设备)做直播,两年前培训时的内容早就忘光了。22点,我们在黑暗中向着伦盖伊火山摸去。我们住的帐篷酒店看着离伦盖伊火山很近,但是黑暗中,车却开了半个多小时。当我们的车停到一辆早些到达的旅行车旁,向导喊我们下车时,一连串的哈欠告诉我,每天睡觉的时间到了,我的生物钟倒是比较准。

我们有1名向导和3名挑夫,加上我和薛明子6个人开始了黑暗中的旅程。山脚下的旅行车关上了灯,司机在车里睡觉等我们下山。星光一下子亮了起来,眼前的世界被划分为头灯照亮的脚下和被星光填满的远方。小路边的草丛中不时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向导阿拉卡告诉我不用担心,这里没有猛兽。2007年伦盖伊火山喷发时,山脚下的树木全被摧毁了,没有繁茂的树木栖身,大型动物不管是草食的还是肉食都不见了,能在这生存的只有小型动物。


马赛族向导和挑夫不愧是吃生肉喝牛血长大的,体力真是好,我虽然能跟上他们的步伐但是已经是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确实气定神闲,明子同学已经落在了后边。我要求停下脚步休息一下等等明子同学的时候,马赛人告诉我才走了20分钟。还告诉我:我们还在山脚下,还没有开始爬山。就这样我们跌跌撞撞的开始了伦盖伊火山的爬山之旅。

伦盖伊火山的下半部分覆盖着松软的火山灰,每往上爬一步就要随着火山灰退回半步。从山脚下到半山腰,草由密到稀,开始可以踩着或揪着点草减少打滑,过了半山腰就看不见植物了,地面变成很尖、很脆的石头。在半山腰之前有几次脚踩到崩塌的火山灰结晶块上,在结晶块破碎的瞬间人也差点滑下去。还好,哥们长得瘦,骨头卡住石块没滑下去。手上因为滑落瞬间急抓石头被割破了几道口子,好在火山灰没有多少细菌,而且止血功效很不错。我的摄像兼技术员薛明子同学已经远远的落在了我们的后边,一名挑夫和他在一起慢慢地走着,他们的头灯在夜里越来越远。

在爬山的过程中需要休息几次,在一段陡坡之后会出现一个相对平缓的石头窝,地上的空瓶子显示这里是爬山客常常休息的地方。向导开始抱怨我走得太慢,说他有一次陪一个法国特种兵只花了不到3个小时就成功登顶。我问了几个马赛人的岁数,分别报上来23、24、26,我告诉他们我41岁之后他们停止了抱怨。休息的时候为了省电会关掉头灯,爬山的人也才有机会把视线从脚下移开,看看路上的风景。原来听说狮子的眼睛可以靠反射星光在夜间捕猎,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因为我都可以凭借明亮的星光看清周围的轮廓。8月10日是阴历初四,没见到月亮,灿烂的星空中银河从半空流向天边,比地平线稍高出一点的地方就有星星,由于我站在山上周围是一马平川,甚至觉得地平线附近的星星比我还低一些。虽然知道摄像机和手机的感光度不够高,无法记录下这样灿烂的星空,我还是无谓地拿出手机朝向星空拍了两下,照片漆黑一片。两颗流星拉出短短的轨迹,我赶紧许愿让我能顺利爬上火山口完成直播和家人平安。远方地平线上可以看到两条火线,又是在烧荒,向导告诉我那是赛伦盖蒂中心的方向,应该在一百公里开外了,站得高果然看得远。想起自己做的《草原烧荒进行时》的片子碍于面子话只说了一半,因为烧荒的弊大于利在生态学领域已经是定论,但是马赛马拉和赛伦盖蒂每年还在烧着…….突然,一阵寒风吹来,一阵寒颤打住了我的浮想联翩,这才意识到内衣已经湿透了,刚才爬山一身热汗没觉出来,现在静下来湿漉漉的衣服变凉了,这对爬山来说很危险,幸好这座山不是什么大雪山。

伦盖伊火山近一百万年来喷发不断,于是高度也积累不断。山脚下海拔才几百米,纳特伦湖吹来的风既有温度又有湿度,但是火山顶海拔2878米是附近的至高点,空气对流较强,所以在夜里山下和山上的垂直温差很大,远远超过海拔下降2000米平均温度下降12度的通常情况。尤其是夜里爬山,山下穿多了热,山顶穿少了冷。这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继续走,让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再热起来。就这样,一个中国来的记者和三个马赛人继续在通往伦盖伊火山顶的崎岖中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星光相伴。

再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向导说我们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到达山顶,天边有点发白了。凌晨5点,这是赛伦盖蒂直播大部队预计从营地向纳特伦湖直播点出发的时间,我掏出兜里的激光笔朝着营地的方向不断地晃,不知道他们忙碌的出发中会不会朝着伦盖伊火山的方向望一望。

爬伦盖伊火山最后的一段路被认为是最危险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却觉得爬坚硬陡峭的岩石比之前爬松软的火山灰容易得多,虽然继续是手指不断被磨破,骨头与岩石犬牙交错。不到8点的时候,我们停在了一处石头窝里,周围的石头覆盖着水碱一样的白膜,手摸着滑滑的,看着像白雪一样,猜测应该是碳酸钙、碳酸镁之类的结晶。我觉得休息够了的时候问向导阿拉卡什么时候出发,他说:“你没觉得今天风很大吗?爬上去你会被吹下山的,等会风小了,你准备直播了再上去。”很快,一对德国夫妇从山顶下撤印证了他的话,他们穿戴着专业的登山行头,戴着风镜说:上边睁不开眼,呆一下就得下来。

8点5分,我通过卫星电话向赛伦盖蒂报道组的导播宋杰通报了我的进度。8点半,我们开始向火山口顶部进发。越接近火山口坡越陡风越大,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变热。向导和挑夫自顾自头也不回地朝坡顶爬去,全然不管我一个人落在远远的后边,如果我此时滚到山下他们都不会发现。在离山顶200米的地方,我开始看到地上冒着白烟的裂缝,尽管风很大会把白烟吹散,但是刺鼻的气味却依然浓烈。小时候家住在北京石景山区首钢厂区附近,守着一个钢铁厂和一个水泥厂,这种气味和小时候闻到的气味几乎一模一样,心底于是生出一丝亲切感。终于,顶着大风手脚并用地挪到了山顶,只见几个马赛人早已经蜷缩在了地上——风太大了。我从他们几个人那里凑齐了设备包,一个个地打开背包取出设备。这个描述起来十分简单的过程用去15分钟——风太大了。要连接设备的时候我又惊出了一身汗,两年前学习过比干的使用方法,两年内一直没用过,上山前的几个小时同技术员薛明子约好,一起向中东站经常使用比干的张宇老师学习了一下比干的菜单设置,但是等我对完直播台本跑过去学习的时候,张宇已经讲到了一半,菜单设置倒是学会了,但是几根线把几个设备怎么连接起来的过程没看见。当时偷懒想着有薛明子在,我只是个备份而已,没想到的是薛明子多日劳顿体力不支没爬上山来,我这个备胎还真就用上了。又经过10分钟,几个接口排列组合的瞎试,系统终于连上卫星了。这10分钟里比干的金属天线被风吹跑了3次,按说赤道附近比干的仰角也就是十几度,几乎算是平放了,但是一点点的角度都架不住大风的揪扯。架好机器接通信号,我赶紧拿出卫星电话拨通后方美女孔冰冰的号码,振铃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声音测试时我从手持话筒里说话的声音北京一点都听不见,倒是电话声音对方能听见,后方说别挂电话就这样来吧。想到我马上就要出镜了还沉浸在连接设备时的抓狂状态中,我下意识地用手抹了抹流下来的鼻涕,电话里守在演播室监视器前的美女马上用干练的声音提醒我“注意一下形象,大家都看着呢。”晕!刚刚准备回想一下昨天爬山之前总结的几个话题,电话里主播文静的声音就提到了于飞的名字——该我说了!如果上天有眼或是有什么外星生命注视着这一刹那,会看到这样的一个场景:几个蜷缩卧倒的人旁边,一个人跪在摄像机前,一手拿着电话对着摄像机说着什么,几句话后跪爬到摄像机后边把电话换到另外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去摆弄着摄像机又是摇镜头又是推镜头,嘴里还继续叨咕着什么,时不时还用拿着电话机的手去调整一下摄像机的焦点。跪在摄像机前真不是出于对电视事业或电视观众的尊重,因为风太大了,站直了必会被吹下山去,蹲着不如跪着稳,这个我试过了。我相信在火山口录像或是直播我一定不是第一人,但是我估计这么狼狈的应该不多。


比干的天线没电了,我也不用再做第二次连线把准备好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完了。我喊起蜷缩在我身边的几位马赛向导和挑夫,此刻我由衷地感激他们,他们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姿势很可怜,爬这个山真的很难,无论我还是他们。他们一次次背着游客的大包小包冒着失足跌落的风险登火山是为了养家糊口,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这些游客不可能领略这样的风景。更何况,平时他们只需要爬上来马上就下去,跟着我来他们需要在山顶大风里耗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直播结束了,观众不知道还能记住这个节目多久。对于观众来说,一个节目看过之后或许会很快忘记,但是对于做电视的我们来说,我们的生命或许就是由一个一个工作串起来的。很多年后,我们会数起曾经做过的一个个早已被人们淡忘的事情聊得津津有味,因为那些瞬间是别人记忆里可有可无的一部分,却是深深嵌入我们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再见,伦盖伊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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