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纹身村游记
在菲律宾北部卡林加省（Kalinga）的山林深处，Butbut 部落在此生活着。几个世纪以来，他们极少与外界接触，但在过去十年间，部落传统的纹身技艺逐渐引起外界的广泛关注，这必须归功于已经 102 岁的 Apo Whang Od。在过去的87年里，她一直在从事 Batok 这项手工纹身艺术，正是她将 Buscalan 这座隐世小村庄，变成寻求独特纹身的游客的朝圣之地。
Buscalan 村庄距离马尼拉大约14小时的车程，最后三小时的路程是陡峭的科迪勒拉山山路。绕过无数个连续的发夹弯，伴随一旁的是云海萦绕的美景，而村庄就坐落于附近一座高山的山顶。四周放眼望去是稻田，用以种植部落村民的粮食，在到达村庄前，所谓的路就没有了。每天还有施工人员在努力修建通往村庄的道路，但进度很慢。最后一段路必须要徒步前往，向下走过一个山谷，再爬过一座陡坡，能看到一群水牛被牵着角沿着窄小的山路向上走。我们在村庄的最后一天，一台挖掘机导致了山体滑坡。事实上，即使没有挖掘机，这段通过村庄的山路也常常发生山体滑坡。但滑坡只是让人们的通行暂时中断，过了一会，村民又会踩着新覆盖的泥土，走出一条新的临时山路。
有了这样地形，也难怪当年的西班牙殖民者会放过 Buscalan 村庄。卡林加始终保持着相对与世隔绝的状况，直至二十世纪初期，美国占领菲律宾。随着西方文化的逐步入侵，村庄的传统纹身文化似乎注定要消失。Whang Od 是当地最后一批的 batok 纹身艺术家，村庄当时也没有计划要为这种传统技艺寻找新一代的接班人。
在过去，人们纹身总是出于一定的原因：男子纹身用来象征勇敢的精神，而女子纹身则是为了表达美、生育，或是表达男性亲属的英勇。2007 年，Whang Od 给她的姐夫的纹身，正是最后一个具有如此含义的纹身。当时，她的姐夫击杀了附近村庄的一名对手。但是，现在的卡林加早已不再推崇这种赞美暴力的纹身，这种纹身技艺也因此濒临灭绝。
2007年，自称为 “纹身人类学家” 的拉斯·克鲁塔克（Lars Krutak）来到村庄，他与Whang Od 的相遇带来了转机。克鲁塔克制作的《Tattoo Hunter》（《纹身猎人》）纪录片在探索频道（Discovery Channel）播放后，引起全球人们对 Buscalan 村庄和卡林加传统纹身的关注。
现在，人们纹身纯粹是出于美观的原因。大批的游客长途跋涉到这里，去拜访 Whang Od 和当地一批年轻艺术家。传统的卡林加纹身是用木棒插上植物刺，浸入墨水，然后反复敲击刺到皮肤上，勾画出图案。
在这个小村庄，所有的声音都很容易穿过寂静的群山，传达到各个角落。在 Buscalan，仅用柱脚支撑的木屋紧紧挤在一起，只用窄小的混凝土小路和楼梯间隔开来。放养的猪和鸡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小孩用山上河流抽取的冷水洗澡。周末的时候，纹身的敲击刺声在村庄里此起彼伏，年轻艺术家在各个角落里为游客纹身。
现在村庄里有20名新纹身艺术家，年龄分别从 9 岁到 28 岁不等，大部分都是女性，只有一位是男孩（传统上，纹身师也往往都是女性）。这些年轻纹身师都是通过观察 Whang Od 工作学会纹身的，全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正式的训练。
村庄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峡谷，在对面的斜坡上，可以看到一排排样貌单一的面包车，源源不绝地运送游客到村庄。Emily 就坐在一座茅草屋顶的小屋中，里面贴满各种涂鸦贴纸和游客照片，游客排着长队，等待她来给自己纹身。Emily 是新一代纹身师中年龄最大的，也是 Whang Od 的孙女。她专注、平静地工作，仿佛对外面的人群浑然不觉。
在村子的另一头，当地人正聚集起来，参加一位刚刚去世的 105 岁老人的葬礼。他们在老人家旁边挖了一个洞，用来埋葬棺材。一块块平坦的墓碑直接就铺放在村庄里纵横交错的村路上。现在，村庄里的百岁老人只剩下 Whang Od 和另一位老人，这位老人至今还从事着制作米酒的工作。
Whang Od 也还在继续工作，但她说自己的右臂已经开始会累，膝盖也有点疼。除了休息之外，她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工作。在村民的围观中，她蹲着身子，敲击出她的经典三点纹身。纹身的时候，她时不时会休息一下，露出微笑让别人拍照，并用她的母语卡林加语谈天说笑。
当太阳落下，结束一天的工作后， Whang Od 坐在家里，披上一块毯子，裹住自己身上开始褪色的纹身。她很开心 batok 纹身技艺能再次流行起来，尽管纹身本身的传统和精神意义很大程度上已经消失，但纹身之美仍然被人们所赞赏。
Whang Od 最喜欢的图案是一种蛇皮图案， 她说这是最古老的纹身图案之一。“如果现在所有孩子都能有纹身，我会很高兴。” 她说，旅游业为村里创造了收入，她的收入也足够满足日常需要， 比如买糖和大米，还能供她的孙子上学。村民们可以在 Buscalan 村庄里谋生，纹身、卖纪念品、做导游或开设寄宿家庭，不用离开村庄去耕作或寻找工作。“当我不再纹身时，希望游客不会就此忘记我们村庄。否则，我的努力将会付之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