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强大
终有一天，你也会骄傲地屹立于人群中，让过往的所有委屈都变得值得。
-01-
按照通常的旅行安排，大圈、小圈、外圈各一天，用3天时间就可以把吴哥窟逛完，但我却在这里呆了十来天，仍觉意犹未尽。
吴哥窟是个统称，涵盖了吴哥遗迹中上百处寺庙，但这并不影响你的定位，但你要是跟身边的人说起暹粒，恐怕是少有人知。虽然暹粒是每一个来到吴哥窟的游人必定会驻足的落脚点，但这个城市早已被吴哥窟的盛名所掩盖，只愿身在其中，不知它是何处。
犹记得出发前，跟朋友阿新聊起吴哥窟，她的话语里充斥着不满，战争，残败，贫穷，贪婪……她说她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这些字眼，久久挥之不去。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吴哥窟的厌恶之情，或许她再也不会踏上柬埔寨的国土。
旅行很微妙，同样的风景，同样的人情和文化，但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模样。她所表达的旅行感悟，尽管带着许多负面情绪，但仍值得我的感激和尊重。真情实感，无关偏见。
人生如逆旅，你我都是行人，路上有悲有喜，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就不会轻易被无常所困扰，哪怕我们很难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至少我们知道该如何主张自己的情绪。
在时间的荒野里，吴哥窟是一个未解之谜，承载过无上的繁华，也经历了极速的没落，最终消亡在时间的车轮碾压下。然而，所有的悲伤，总会留下一丝欢乐的线索，所有的遗憾，总会留下一处完美的角落。
吴哥窟藏匿了世人不曾知晓的美，与时间玩了个捉迷藏的游戏，历时千年，才重现于世间。那些繁华和哀伤，都终成过往，如今的吴哥窟，已成为一个传奇。如果你发现它的美，无需太惊喜，那是它原本的面貌，不过是披了层光阴的面纱，显得有些朦胧。如果你看到它的不完美，也不要失望，平凡是为了最美的荡气回肠。
旅途归来许久之后，再次回忆起我的吴哥窟之旅，美中有些不足，也有些许遗憾，但我仍然想用“完美”来总结。阿新所表达的厌恶，我也全都看到了，还有空邦鲁浮村的肮脏和洞里萨湖的恶臭，老市场里狡诈的摊主和景区里因没得到赏钱而骂人的小孩......我毫无保留地赞扬它的美，自然也不会刻意掩饰它的不完美。
-02-
对于吴哥窟海关人员索要小费的现象早有耳闻，我也未能幸免。
广州降温，阴雨连绵，冻手冻脚。两个半小时的航程，我从广州飞到了暹粒，俨然来到另一个世界。暹粒艳阳高照，温暖如初夏，一落地，我就赶忙找到洗手间褪去厚厚的冬衣，换上轻便的夏装。换装像是一种仪式，我卸下了重重的防备，期待着自己的吴哥之旅轻松又愉快。
游客很多，入境大厅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排队等候时，我特意观察了海关人员的工作状态，因为工作台太高的缘故，看不清楚他们是否索要向出关人员索要了小费，但很明显的是，欧美人显然能更快速地通关，中国人总是需要出示或填写更多的资料。
我办理出关的窗口，是个40多岁的大姐，英文并不太流利，她见我携带幼儿入关，要求我出示证明那是我的小孩。我早已办好了贴纸签证，除护照之外并未携带其他证件，但我并不认为我的手续有任何问题，于是我理直气壮地说：“我和我的妈妈、孩子都有护照和合理合法的签证，我没有携带其他证件。”
她并不理会我的解释，压低着声音说道：“出示证件，或者给小费。”
我明白了她的意图，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向我索要小费。我假装没听懂，提高了声音问道：“对不起，我没听清楚，能再说一遍吗？”
她变得更加机警，表情里写满了戒备，紧张地左顾右看，好像是在害怕别人看见和听见。海关人员向中国游客索要小费，已是暹粒海关人尽皆知的秘密，但她显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正在干这事儿。她从一堆的文件底下抽出一张20元面值的人民币晃了晃，再次低声说道：“请给小费！”
见她这般，我倒是轻松了许多，我用坚定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我并不需要给小费。” 我指了指护照上已经办理好的贴纸签证，冲她笑了笑。见从我身上榨不出油水来，她也不再纠缠，很快就放我通关。
柬埔寨海关人员索要小费的现象，已被许许多多的中国游客诟病，有人抨击海关人员贪婪和腐败，有人抨击给了小费的游客没有原则惯这毛病，也有人认为柬埔寨人们太穷，给点小费权当做点善事......
人都有天生的惰性，总想着吃最少的苦、走最短的弯路、获得最大的收益。利用职务的便利获取财物，恰好遇见有人乐善好施，心甘情愿乐呵呵地给，这大概就是“小费”最冠冕堂皇的意义所在。
-03-
如果海关人员索要小费，可以解读为贪婪，那还有一种现象，真真地直戳人心。
第一次听到柬埔寨小孩用中文唱《我爱北京天安门》，是在崩密列的景区门口。两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光着脚坐在断裂的蛇神雕像上，长长的头发乌黑发亮，却似乎是很久没洗了，发梢都打成了结，穿着的衣服又脏又破。她们的面前摆着一副三脚架，一名外国游客正对着她们拍照。
或许是被拍得太多，或许是外国游客太霸道，两个小女孩面无表情，不曾看过那镜头一眼，显然是不想像个雕像一样，被随意地拍来拍去。
Rui拿出背包里还有铅笔和糖果，分享给两个小女孩。小女孩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比起拍照，她们更喜欢小礼物。年龄稍大点的那个女孩用生涩的中文说道：“漂亮弟弟，我会唱中文歌，谢谢你！”
我们停下脚步来听她们唱歌，她们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听得我都想流泪，内心也无限感慨，我给你分享糖果，你回馈我歌声和微笑，我们在彼此心中，都很尊贵。
然而，当我走到巴戎寺、巴方寺、塔布隆寺，甚至是离吴哥窟景区很远的空梆鲁浮村和洞里萨湖上，依然有许多小孩会用流利的中文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却不觉心酸。
我问包车的当地司机：“这是一种职业吗？他们从哪里学的中文？”
司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过来问我：“用中国话说，是‘丐帮’吧？！”
当“丐帮”这个词从他的嘴里蹦出的那一刻，他的表情有着很微妙的变化，是蔑视，是无奈，还是羞愧？我也为之所震撼。
柬埔寨有不少中文学校，许多成年人白天工作，晚上去学校学习中文，流利的中文能使他们更便利地与中国游客打交道，从而获得更高的收入。也有一些小孩，从家长或学校那里学会了中文。
柬埔寨太穷，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许许多多的家庭没有能力供小孩上学，这些无所事事的小孩散布在景区的各个角落，通过乞讨获得一些收入补贴家用。而他们的中文，正是景区里流浪的小孩之间相互教授学会的。
有多少游人像我一样，从被童声生涩的《我爱北京天安门》所感动，到为之震撼？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但凡可有其他选择，谁愿意让自己的童年就这样无所事事地流浪？
-04-
吴哥窟旅程的最后两天，我哪儿也没去，就在酒店闲着发呆，躺在泳池边看看书，享受这块土地上司空见惯的蓝天和阳光。景点总有逛完的一天，但这里的阳光和蓝天，却是怎么也爱不够的，尤其是生活在北方，冬天太寒冷，雾霾时常掩盖蓝天，几乎一整个冬天都是灰蒙蒙的天，叫我怎能不爱这万里无云的晴空和温暖和煦的阳光？
如果说吴哥窟的旅行是一场视觉的盛宴，那么，这万里晴空和明媚阳光就是额外的重重犒赏。
海关人员索要小费是贪婪，我又何尝不是贪婪的？贪恋这里的晴和暖，贪恋这里的森林和秘境，贪恋这里的传奇和美丽......
我也想学几句柬埔寨语，想去他们的学校和寺庙看看，似乎看得多一些，我就能懂得多一些，不过是形式主义的东西，却让我误以为自己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吴哥窟。景区小孩唱歌乞讨，他们用生涩的中文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但他们未必理解这里头的“爱”所包含的意义，他们更爱的显然是中国游客的打赏。
如果吴哥窟繁华依旧，还能否成就传奇？时光的齿轮碾过，繁华终究变成了废墟，在被废弃之后，在被世人重新发现之前，在被世人遗忘的千年时光里，吴哥窟经历了炼狱，它在疯狂生长的密林里，找寻希望的出口，却在午夜惊醒时，看见那个闯进丛林的法国探险家亨利·穆奥（Henri Mouhot）。
正如阿新所言，吴哥窟处处都是战火的痕迹，处处都是人性贪婪的踪迹，断壁残垣让人震撼也让人心疼，但也正是这些不完美，成就了如今的吴哥窟，而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强大。
人的一生不也正是如此？得到的同时也总是在失去，幸与不幸的区别只在于得失之间孰轻孰重。
时光固然很残酷，但如果衰败是必经之路，起码可以选择走在这条路上时，依然面带笑容，依然谈笑风生。
吴哥窟用古老的唯美和神秘的微笑告诉世人，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欢笑不长久，欲望不长久，繁华不长久，苦难不长久，永远也是刹那的瞬间，当浮华落尽，当喧嚣静定，唯有平静最难求。
胜固欣然，败也从容。终有一天，你也会骄傲地屹立于人群中，让过往的所有委屈都变得值得。
作者简介：安泽Enzo，自由职业者。遍历山河，仍觉人间值得，愿我的文字能温暖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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