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小熊游东瀛
追着小熊游东瀛
一，小棕熊
今秋的脚步蹒跚，十月二十号了室外的气温还高达二十几度，不得不把秋装装进箱子。十点到达滨海机场，艺英一眼就看到了我们团的标志，一只小熊。我们这个团三十二人，旅行社的领队把我们分成了三个组，一组十二个年轻人，二组十人，年龄参差，都是来自唐山的团队，三组是我们十位散客，四位天津的四个石家庄的和两位来历不明的情侣，从头到尾他俩都没有和我们交流过。领队指定一位姓杨的小伙子作为我们的组长，防止走散。我们的口号是：跟着小熊走。吃喝全都有。
领队胖乎乎的挺随和，不过训起话来还是蛮威严的，这或许是中国导游的特色，把游客一律视为羔羊。他先强调了一下纪律，然后委婉地评价了一下中国游客的素质，顺便夸了一下日本的文明。他说他带过很多老年团都是骂着小日本去，挑着大拇哥回来的，日本还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的。日本向中国学了几千年，我们虚心几年也不为过。
飞机一点准时起飞，十分钟后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周大福，知道飞过了塘沽，然后云雾弥漫，一团混沌。大约飞了一个来小时天空逐渐清澈起来，看到了一片山峦起伏的陆地，不知是日本还是韩国。一些乘客拿手机透过舷窗拍照，我也东施效颦的拍了几张，想起‘大鹏展翅恨天低’的句子，心胸豁然。这时空姐来收拾餐余，她们天天腾云驾雾，果然貌比天仙。
三点十五分，手机自动调成了日本时间四点十五分。飞机在大阪关西机场上空盘旋降落，这是一座人工岛，日本很多机场都建在人工岛上，地狭人多不得已而为之。出机场坐大巴去旅店，迎接我们的地接导游娇小玲珑，起先以为是日本姑娘，可一开口就是一出直白浅俗的东北小品，原来她是哈尔滨的。或许是屁股决定意识，她也是个日本吹，让我们安心的在日本游玩儿，安全、干净、礼貌、精致是日本的立国之本。
到达酒店天色已晚，酒店外的街道静谧，整洁，一尘不染。我和艺英在酒店门前合了一张影，艺英发到了朋友圈，恨不得马上就有人点赞。
酒店的房间比快捷酒店还小，但非常干净，设施和用品不比五星级酒店差，尤其是智能马桶卫生方便。只有一点不好，酒店禁烟，抽烟得去酒店外指定的吸烟处。日本的公共场所包括马路上都禁烟，但很多地方都有吸烟处，方便干净，所以日本的路边、花园或居民区看不到光膀子抽烟打牌的人。
二、大阪阴京都雨
二十一日早在酒店吃自助早餐，西餐有冷牛奶、热咖啡，面包果酱，沙拉火腿培根；日料有米饭、味增汤，炒鸡蛋和生鸡蛋，另外还有各种小菜和水果，口味勉强适应，特点就是绿色卫生，吃着放心。
定在八点出发去大阪城公园，过了十几分钟人才到齐，导游玩笑说，迟到是中国游客的专利，怎么吓唬都没用。不过她还是吓唬了我们一下，如果再有迟到的就自己打车去和大伙汇合，日本出租能吓死人，表跳的比心跳快。
大阪城公园保留了部分大阪的古貌，但天守阁是二战后市民集资重建的。天守阁是丰臣秀吉的老宅，多次被毁。我对日本历史的了解约等于零，虽然恶补了一下，却把以前知道的也都忘了。我们这个团不含天守阁门票，所以只能在下面观赏，依稀有滕王阁和黄鹤楼的影子，后来发现日本的古建筑都有中国的基因，尤其是楹联上的汉子，寺庙内的唐诗，抑或卦签儿上的卜辞，和国内没什么两样，只是没看到收钱敛财的机构，日本的寺庙还是比较纯粹的，没有土豪和尚。
走出公园回望古城，看到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和服与艺妓、茶道与温泉、菊花与刀、樱花和富士山，鹤与乌鸦都是日本的文化符号。乌鸦虽然丑陋却有幸成了日本的国鸟，美丽的鹤只能悲鸣九霄了。大阪公园内乌鸦很多，体型肥硕，漆黑的羽毛、凄惶的叫声和阴沉的天气、斑驳的城墙很协调。
接下来逛心斋桥—大阪著名的购物区，看着像唐人街，商店刚开门霎那间就被中国游客占领了，有意思的是店员也有很多人讲汉语，东北话、川普、粤语台湾娘娘腔都有。假如有一天中国罢游日本，这里可能和现在的和平路一样萧瑟。
第一家店是个药庄，一位男士一次就买了一万多日元的膏药。这伙计很有意思，到哪儿都买药，大阪买膏药、京都买玛卡，到东京又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补药。日本到处都是药庄，好像日本人都体虚，但药庄里出入的多半是中国人，不知到底谁更虚。下图就有那位爱买药的男士，其实挺年轻的。
离大阪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大巴到达京都，本来要先吃饭，但饭店门前聚集着好几个旅游团，日本的饭馆一般都很小，只能一个团一个团的接待，导游决定先去金阁寺。金阁寺是一休哥的原型足利义满的府邸，后改为禅寺，即鹿苑寺，因表面贴金故名金阁寺。金阁寺和镜湖池交相辉映，是京都的标签。
在寺内邂逅了一群学生，日本学生不允许随便拍照，我就给艺英拍照而把他们当作了背景。日本校服很漂亮，但都差不多，短裙或短裤，导游说一年四季都如此，不怕冻。日本学生是没有家长接送的，我曾看到三三两两的小学生走在人行道上，咿咿呀呀的日语有如天籁。也有独自骑车上学的，日本的自行车也在便道上行驶，马路只走汽车。
下午两点多钟我们回到了饭馆，一下车就有一位老者跑过来迎接，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一看笑脸就知道没骂我们。老人虽然谦和，要求却很严厉，一定要我们走在人行道白线的左边，有位大姐走到了马路边上，让他给拽了回来。日本到处都有身穿制服，手拿荧光棒的老者——男女都有——维持秩序，尤其对中国游客格外“关照”，也不知道他们什么身份。
午餐简单，每餐必备的纳豆、小菜、冷面、砂锅丸子，都装在一个漆木盘中。日本餐馆都不能自带酒水，不许打包，所以吃得不爽。后来在电视上看了天皇继位招待各国元首的御餐也是那么一盘，我就释然了，怪不得街上的日本人都很瘦。
餐后去八坂神社，有关它的历史从百度上就能查到，我不赘述。我只对满园的白色灯笼和工作人员穿的白色祭服有兴趣，据说重大的日子全日本都是这种装扮。导游说她初来日本看到每家门前都挂着白灯笼，人们都穿着白袍子，有些公司和商店门前还摆着花圈，以为是赶上了日本的国葬了。全车人都笑了，可有什么好笑的，十里不同俗，何况千里之外，异域他邦。
十月二十二日是新天皇继位的日子，也是祭神的日子，寺内很多人都穿着和服。导游说（导游无所不知）这些和服都是给游客穿的，日本人穿和服很讲究，尤其在皇室还有防止出轨的作用，和服背后的包袱花样繁多，打开了就无法恢复原状。怪不得天皇不用太监。我读过半部源氏物语，了解到日本皇宫是很淫乱的，看来防女人不如阉了男人更彻底。
京都的马路很窄，房屋也不高，电线纵横像是中国的四线城市，不过干净的几乎病态，却看不到环卫工。在日本也很少看到垃圾桶。据说是因为日本的垃圾分类太复杂，垃圾都要带回家处理，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垃圾桶里藏匿毒气炸弹。
京都的宾馆更小，小到行李箱只有放在床上才能打开，卫生间更是迷你，像是为小人国特制的。我纳闷身高马大的西洋人怎么坐进浴缸，站起来又碰头，想必只能蹲或跪着，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三、载着富士山跑
二十二日。早点坐地上吃，进餐厅要脱鞋，中国人大都不适应，什么样的坐姿都有。我倒挺感兴趣，仿佛穿越回汉唐，要是有酒就好了，和李白、张旭干一爵，很想弄明白古人为什么醉酒吟诗狂草，而我们喝醉了却只会骂街呢。
和昨天一样又是八点半出发，又有几个人迟到（那对情侣总是迟到），又被导游吓唬了一顿。今天去富士山，路途遥远，中间还要去珍珠馆和御殿场，午餐自行解决。有人烦躁、有人神聊，有人上车就睡觉。我还好，喜欢车外的风景，走着瞧。
日本的高速路一般只有两车道，而且很少有应急道。日本司机专注，守规矩，即使堵车也心平气和，没人按喇叭或随意变道。日本的山多，植被茂密，郁郁葱葱，虽值深秋，但今年气候温和很少看到红叶，偶尔一抹绯红就让人兴奋。
车行约一个小时，头发花白，长得很像小泽征尔的日本司机和导游嘀咕了一句，导游让我们赶紧往窗外看，乌云下出现了富士山。起先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山尖，然后逐渐显露峥嵘。大巴的车窗一尘不染，完全透明，窗外虽然云蒸雾绕，但空气纯净，视线极佳，远眺富士山孤寂圣洁，比画片生动。
车外时晴时雨，富士山忽隐忽现，但始终没有离开视线，一路上大巴好像载着富士山跑。进到山里，雨忽然下大了，云在山腰缭绕，雾在脚下蒸腾，到了五合目反而和富士山对面不相识了。下车，随便照了几张像，却意外的拍到了红叶，山中秋寒，霜花早放，不虚此行了。
山中极冷，空翠湿衣。人们早早回到了大巴，比规定时间还早了几分钟发车。下一个景点是箱根的忍野八海，号称日本的九寨沟，这一定是中国人的号称，就像越南的海上桂林——下龙湾一样，都是国人的一厢情愿。
到八海天完全黑了，灯火暗淡，曲径通幽，水车古桥，泉水淙淙。导游给的时间只够参观一个海，这个海大概有半个泳池大，深达八米，清澈见底，水中的鳟鱼好像浮游于虚空中。八海各有其名，御釜池、底无池、铫子池、菖蒲池等，不知道我们看的到底是哪个，而且名字都是池，何来八海之说。
忍野是个古村落，村民的院舍很美，格子窗透出菊黄的灯光，寂静无人，门前有一只猫，不知是否夏目漱石的化身。此时好几个中国团的游客都在商店购物，无心观景。也有人在路边买水果，日本的水果贵得离谱，苹果三百日元一枚，葡萄一千八百日元一串。如果国内的水果这么贵，人们早兴奋的吐槽了，就像网上对猪肉的调侃一样。
随团旅游总是太匆匆，走马观景，烟雨惆怅。半小时后我们又坐上大巴去伊豆泡温泉，导游说，此行没有舞女，也别梦想什么男女共浴，日本的观念也悄然改变了，只在深山更深处还保留着共浴的习俗，而且多半是老人。她问唐山那几个年轻人，是否愿意和老头、老太太共浴，没想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愿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全车人哗然而笑。
晚八点多钟大巴驶进伊豆的热海市，马路狭窄陡峭，路灯昏暗，屋宇低矮古旧。司机技术高超，很多急弯陡坡他都应裕自如，全无滞碍，赢得满车人的掌声。
伊豆的宾馆恐怕有百年历史了，阴森潮湿，却依旧干净整洁，边边角角全都泛着古光，门外的树木好像都被仔细擦拭过，日日勤拂拭，不让染尘埃，日本人很讲禅意的。不过我在吸烟室看到了一只蟑螂，没敢踩，怕误伤了日本的国虫。
和京都狭小的房间不同，我们在伊豆住的竟然是套间，睡榻榻米。第二天就有人说腰疼，怪不得千里迢迢来买膏药。
四、日出之国看日出
日出扶桑，落于若木，日出之国看日出或许更近一些。二十三日早六点，窗上一片赭红，拉开窗帘看到一线云霞横亘云海之间，海鸟盘旋，林木蓊郁。
就那么巧，我们住的五楼窗外恰好有一个贯穿的露台，又恰好面对东海，我和艺英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静静的等待。一会儿红日从海中涌出，绚烂至极。橘黄的太阳上面竟然还有一颗金红的小太阳，双日同辉，难得一见。俗语天不容二日，山不存二虎，我不迷信，祗愿和平共处、天下太平。
坐车去东京的路上和车上的人聊起了日出，除了我和艺英只有网名一得与网名坚强人生的两位女士看到了日出，但她们是隔着窗户看的，不及全貌。其他人当时还在睡觉。
到东京后先去逛电器城，这是必去的，是游客的义务，买不买随你。在电器城遇到了一群孩子，都只有两三岁，在阿姨的带领下手牵着手去逛街，还有更小的坐在婴儿车里，一辆车竟然装有五、六个孩子，都戴着小圆帽，穿着尿不湿，可爱极了。可惜不让拍照。日本的幼稚园都很小，随处可见。
中午在一家日料店吃饭，发现工作人员都说中文，只接待中国团队。饭馆在四楼，只有一部小电梯，于是我就和一些人爬楼梯上去，楼梯狭窄陡峭，显示出日本处处节省的精神。在三楼的窗户上看到下面楼群中有一处欧式的墓地，据说墓地旁边房子更贵，日本人真是匪夷所思。
饭后去浅草寺，今天是德仁天皇继位的第二日，日本全国放假，人如潮涌。浅草寺与雷门之间是一条狭长的商业街，卖的都是日本的工艺品。导游说有一半是义乌加工的，劝我们慎重。我看到许多西洋人在挑挑拣拣，我在免税店从没看到过欧美人的身影，大概他们只对国粹感兴趣。
离开浅草寺本来要去皇居的，但因为新皇加冕戒严了。这是我第一次在日本看到这么多的警察，即使在机场警察也是寥寥，日本的警察不威严，很随意。
大巴送我们去了银座，四丁目、五丁目、六丁目转了个够，我才发现导游和领队比游客买的东西还多，导游说她下个月回家，几年没回去了总要带些东西给亲朋，领队则另有目的，他常来常往，不言自明。晚上驻东京，宾馆条件很好，不管晚饭，我买了些熟制品，打开从天津带来的二锅头，好好喝了一顿。
我们团有一对天津的母女，母亲都七十九岁高龄了，走起路来风生水起，她的女儿都跟不上她。据她说，她刚在国内旅游完就直接来了日本，马上还要去加拿大看望外孙女。她的孙子在东京工作，二十四号过来接他们出去玩儿了半天，然后在新宿和我们汇合。这是典型的中国中产家庭的生活状态，儿女都扔到国外，让他们体会一下水深火热的生活。
五、撒由那拉
下午乘大巴去名古屋准备转天乘机回津，导游结束了工作就此告别，大伙鼓掌，有人说了句撒由那拉。领队说这句话不能乱用，撒由是再见，那拉是指奈良，是天皇告别奈良时说的，意思是永别了奈良。日本人一般只说撒由。据我观察领队不会日语，这故事一定是从导游那儿趸来的。
大巴一路奔驰在新东名高速上，山重水复，风雨交加，五个多小时的路程，去了两次服务区。领队说日本公司有规定，司机每两小时必须休息一会儿。还有一项措施值得效仿，每辆大巴上都有酒精测试仪，直接与公司的电脑连接，防止酒驾。
日本的服务区都很大，商场像大型超市，和日本扣扣索索的印象正相反。最出彩儿的是服务区的厕所，不是豪华，而是人性化。不但有残障人士的专用通道，还有孕妇和母婴厕所，即使男厕中也有儿童安全座椅，大人可以放心的解手。我没好意思拍照厕所，但的确看到有人这么作了。
到名古屋天已经黑了，雨还在下。我们住在空港的喜来登饭店，国际五星级，领队说是旅行社的额外馈赠，好让我们感动一下。我没有感动，也没觉得特别好，日本的酒店都不错，只是房间大小不同。我在酒店内给艺英、得一及坚强人生照了张合影，为五百年前的缘分留个念想，没准儿五百年后还会相遇呢。
到酒店后我把我的二锅头匀给了杨组长，一位爱笑的小胖子，因为打开的酒是不能带上飞机的。他也就三十出头，有两个女儿，小的只有两岁。每到一地他都会拍视频发给家里人，即使名古屋下着大雨也依然如此。我听到了他和小女儿的对话，女儿的呢喃甜的腻人。我问他为什么不带女儿一起来，他只含蓄的笑了笑。奇怪，石家庄来的四个人都是独行侠，老公或老婆和孩子都留在家里，这难道是当地的习俗？
二十五日。在名古屋机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飞机晚点半个小时后冒雨起飞，飞行中多次遇到强烈气流，感觉像前年坐长途汽车行驶时在坑洼的秦岭山路上，只是更忐忑。但忐忑的只是乘客，空姐无所畏惧，她们竟然在颠簸的飞机上卖起了免税香烟。领队说过我们坐的是廉价航班，多种经营可以弥补亏损。乘客都有同情心，一会儿就把中华、玉溪一抢而空，只留下几条小平同志爱抽的大熊猫，孤独的留在送餐车上。
飞机安全落地后，机上乘客都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气流还是吓着了乘客。走出滨海机场马上就闻到了尘土飞扬的气味，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喇叭声，视线也不那么透彻了，地上有斑斓的痰痕，花草树木上残存着雨渍，天津很久没有下雨了，很希望来一场秋雨把我们美丽的城市冲刷一下。
西柚
二零一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