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行思 | 下个冬天，你一定要去寒冷又迷人的伊尔库茨克走走

“多想某一天，往日又重现，我们流连忘返，在贝加尔湖畔……”，耳机里不断循环着李健的这首经典老歌，怀着对贝加尔湖的无比向往，今年1月31日—2月28日，我参加了在伊尔库茨克（Irkutsk）举办的城市规划联合设计工作坊（les ateliers）。漫步卡尔马克思大街，参观喀山圣母大教堂，游历贝加尔湖，短短四周时间，在西伯利亚零下三十度的冬天里，我感受到的并不是寒冷，而是从这个城市各个细节中流露出的对历史、对自然的尊重与保护所带来的温暖。

初到伊尔库茨克，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并不十分惊艳。路边的积雪，穿着貂皮的女人，不高但密度较大的建筑群，这一切景象与我国东北的寒地城市如此相似，只是有轨电车和两侧商店的装饰让我切实感受到，自己已身处另一种文化之中。

漫步伊尔库茨克，以人视角去近距离品味这座城市，才真正体会到它的魅力。“距离贝加尔湖最近的城市”“拜占庭及苏联风格的复古建筑密布”“著名的纪念碑及教堂林立”……属于这座城市的标签不断吸引着众多游客慕名而来。但真正令我着迷的却是绿线沿途的风景、精致的木制建筑以及贝加尔湖的神秘。

1 探索“绿线”

每一个经验丰富的规划师或旅行者都知道，探索城市的最佳方式是步行。伊尔库茨克有一条不错的步行线路“绿线”（GreenLine），能带你到达历史悠久的市中心的所有景点。

伊尔库茨克被安加拉河（Angara River）分成左岸和右岸，城市最初是从右岸发展起来的。无论是历史建筑、纪念碑还是教堂，所有的这些景点都集中在右岸，均可步行到达。第一天的工作结束得很早，约上同组的小伙伴一起，开启了我们探索绿线之旅。

我们住在左岸，所以先乘坐20分钟左右的有轨电车到达右岸（图1），找到绿线起点开始游览（图2）。这条线真正地画在了伊尔库茨克的地面上，穿起城内大大小小共30个景点，人行道上也有明显的绿线标志，全程不间断，比起指示牌和游览地图，绿线更直观，起到了更好的引导效果。

图1 伊尔库茨克有轨电车

图2 与绿线起点合影的小伙伴们

想要真正理解一座城市，你必须要了解它的历史。绿线串联的这些建筑物和纪念碑的选择显然是出于其历史价值，而不是审美价值。走过莫斯科之门时，你确实会感受到浓厚的历史氛围，几个世纪以来，从诗人到流亡的革命者都要经过这扇门。跟随绿线你还可以看到亚历山大三世的雕像，游览这座城市最古老的电影院，欣赏苏联风格的教堂改造成的政府大楼，参观著名的主显容教堂（图3），还可以漫步在一条满是老式木制建筑的街道上，这些建筑都有着别致的窗框，后面我会详细讲述它们。

图3 “绿线”上的代表性景点（左上：亚历山大三世雕像；右上：安加拉河畔的主显容教堂；下：卡尔马克思大街上的电影院）

除了众所周知的绿线以外，还有一条较为小众的红线（图4），这是为希望游览到更多景点的游客规划的第二条线路，相当于“两日游”路线规划。这些线条不但画在规划图上，而且真正印在了城市的土地上。这不仅需要考虑到景点选择及线路本身的合理性、步行尺度的适宜性、线路实际落地时每个道路交叉口的细节处理，还需要考虑到西伯利亚漫长冬季的恶劣气候影响。线路全长5公里左右，30个景点中除去5座室外的纪念碑，平均每隔200米便可进入一处建筑内部，沿途还有许多餐厅和温暖的咖啡屋，充分考虑了严寒地区户外行动的舒适距离。对这个城市有更多的了解之后，我发现更加繁华热闹的卡尔马克思大街的咖啡屋数量远不及绿线沿途的多，这显然是有意为之，以便为严冬里奔走的游客提供温暖的休憩点。

图4 绿线、红线及沿途景点分布图

资料来源：Google map

需要特别提到的是，伊尔库茨克的暖气开得特别的足，室内温度比东北还要高很多，每家餐厅、咖啡厅、博物馆、酒吧的门口都有专门的衣帽区，高级餐厅甚至有专门存储衣帽的屋子和服务人员。开始我有些许的不适应，一杯咖啡的时间还要脱去厚重的羽绒服使我觉得有些麻烦，但由于室内实在太热，渐渐地我也就入乡随俗了。果然，仅仅一杯咖啡的时间，我从餐厅出来以后身上所有的寒冷都被驱走，继续感受这座城市的悠久历史。

2 沉迷木制建筑

无论你是否参加绿线之旅，一定要到历史悠久的市中心走一走。在街上，我被这些老城区街道两旁的木制建筑吸引住了，它们已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遗产的初步名单。特别要注意木建筑的窗户：它们比同时期建造的典型的西伯利亚房屋的窗户要大，通常超过一米高，而且大多数都有百叶窗，被漆成西伯利亚有代表性的蓝色或绿色。传说，西伯利亚的高犯罪率曾经困扰了居民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居民们试图用沉重而耐用的百叶窗来保护自己的家。现在，窗户复杂的设计是这座城市的另一个迷人之处。在结束工作坊活动的晚宴上，主办方送给每个人的礼物中有一件是绿色的木制百叶窗胸针，可见其已经成为伊尔库茨克的名片和骄傲。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民居除了色彩各异，还在窗户、屋檐、门框边缘进行了雕饰，这让木建筑多了一份生机。他们的房顶、屋脊几乎不做任何装饰，功夫都下在了屋檐、门窗上（图5）。

图5 伊尔库茨克的木建筑及百叶窗

木材的选用主要是考虑方便获取和适应西伯利亚的极寒气候。伊尔库茨克居民早先居住在森林周围，就地取材搭建居所。在巴布什金街上有一处木制民居改造的小型展览馆，我有幸进入参观。进去后才发现木质房屋的墙体都有一米以上的厚度，房屋的门窗都设置两道，用来抵御漫长冬季的寒冷。他们将原木稍加砍削，用近似于中国的榫卯结构搭建成房，坚固且密闭性很好。这些木制房屋总是会给我温暖的感觉。在团团白雪的装点下，远远看去，木房子活脱脱就是童话世界里的姜饼小屋，此刻仿佛能想象里头的壁炉柴火噼啪作响，厨房里的汤锅正冒着白烟。

自18世纪开始，木建筑逐渐被石头建筑所取代，我所见到的都是在1879年的大火中幸存下来的木建筑，那场大火之后伊尔库茨克开始禁止建设木制建筑，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许多现代商业、娱乐等功能的公共建筑仍保留了百叶窗的传统形式，以新的材料和样式出现在现代建筑中（图6）。由于新材料摆脱了木头的限制，色彩的搭配也随之丰富起来。虽然时代的进步改变了伊尔库茨克房屋的建造方式，但是最传统的元素得以传承下来并成为这座城市最出众的风景线。

图6 百叶窗以新形式在现代建筑中延续

事实上，这些木制建筑的保护和维修面临着许多困难。它们大多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周围的租金十分昂贵，面对新的办公室和零售场所的竞争，它们随时有被拆除的危险。许多房屋为私人所有，他们无力承担巨额的修缮费用。一些坐拥黄金地段木房子的业主想把它们拆掉重建，这可能比适当的修复要便宜得多，但现在这是绝对禁止的，擅自拆除和修改历史建筑的个人会面临巨额罚款。保护和修缮这些木建筑的资金占伊尔库茨克政府支出的很大一部分。另外，对历史建筑的记录十分详细，每扇窗户的情况都会被记录、归档，以保证资金的有效使用。

伊尔库茨克有很多古色古香的房屋，如果你仔细观察会觉得相当有趣。见到贝加尔湖之前，在古老的伊尔库茨克走一走，看看各个时代的的房子，也许是最好的序曲。

3 揭秘贝加尔湖

贝加尔湖，令无数游客憧憬的清澈而神秘的仙境，在短短30天的工作坊期间，我们有两天时间去游览贝加尔湖，第一天乘坐火车到达位于贝加尔湖最西南端的库尔图克地区，第二天乘坐大巴前往利斯特维扬卡，这是距离伊尔库茨克最近的游览点，车程均为一个半小时左右，这两处是伊尔库茨克本地人最常游览的地方。而最令我震撼的除了贝加尔湖绝美的风景，还有我们一步步逐渐接近她的方式。

这里我想主要讲述乘坐火车到达贝加尔湖的那次经历，正是因为到达的过程如此艰辛，才觉得她是如此的神秘。伊尔库茨克市内除了有一个与国内类似的宏伟且代表城市特色的大型火车站，还有许多仅有一个20平方米左右的温暖候车室的小型火车站，无需安检便可直接到达月台（图7），开往周边地区的短途火车都可以在小型火车站乘坐。火车在市内停了几站后缓缓驶向我们的目的地，一切都简单迅速并且高效。

图7 小火车站月台

出站的时候我的确吃了一惊——连出发站的那种小候车室也不见了，这里只有一个跟国内的公交车站类似的站台，周围没有任何围护（图8）。大家沿着铁轨旁的碎石子路向前走（图9），一眼望去看不到想象中的一片蔚蓝，也没有车来接我们到达贝加尔湖，更准确地说，目力所及之处连条“道路”也没有。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我们要怎么到达呢？

图8 到达贝加尔湖的小火车站

图9 火车站“出站”情景

原来，从下火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贝加尔湖的保护区范围，即使距离湖岸线还有6公里之远。最优质的水域由森林、沼泽和河谷等包围，这些环境也都被特别地保护着，因为这是进入湖泊的主要河流特征形成的地方。想接近神秘的贝加尔湖，必须穿过环绕着她的原始桦树林，也就是第一道保护边界。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之内，我们暴走在桦树林里厚厚的积雪中（图10）。由于需要向海拔更低处前进，我们时常会碰到较为陡峭的小雪坡。记得鲁迅先生说过：“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但那次我却感受到，由于通行距离很长、保护力度够大，即使走的人很多（除了工作坊小伙伴们还有很多本地的游客），也没走出一条路来。

图10 原始桦树林入口

待我们穿过6公里桦树林，视野突然开阔，贝加尔湖终于呈现在我们面前。定了定神之后，我的心便徜徉在这望眼欲穿的一片蓝冰之上，感觉全世界的喧嚣都为之静止，这是心灵的静地。湖的周边保持着很好的原生态，没有一寸的铺装路面，不允许往地下和湖里排污，仅有几处木建筑的餐厅（图11），我们第一次来的这个岸线周围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大概这才是本地人最喜欢的去处吧。工作坊的小伙伴们都被这片蓝冰带来的壮美景色所震撼，不断用镜头捕捉每一个难忘的瞬间（图12）。

图11 贝加尔湖岸边的餐厅

图12 工作坊小伙伴们在贝加尔湖的合影

随后我去查阅了俄罗斯政府发布的关于贝加尔湖保护的相关政策文件，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对于这片世界最大淡水湖的保护有多么重视。自1916年1月至2019年4月，共颁布了数十种不同层级的法律来保护她。的确，游客接近贝加尔湖的方式以及周边几十公里内地区的保护力度所带给我的震撼可以和贝加尔湖本身相提并论了。我想这大概是她能够一直保持神秘的原因吧。

在我看来，伊尔库茨克对绿线的设计、对木制房屋传统的延续方式、对贝加尔湖及其周边环境的保护不仅仅在于这些资源的重要性和珍贵性，更源自于城市对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态度和重视，以及在整个城市的规划建设中充分考虑严寒地区的气候特点。回想起那个冬天，心里很暖。

注：本文中未标注来源的图片均为作者拍摄。

感谢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冷红教授对本文的指导。

作者：刘畅，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硕士研究生

编辑、排版：张祎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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