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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兴安岭到呼伦贝尔草原

2020-05-27 18:54:08旅游攻略
从大兴安岭到呼伦贝尔草原伍嘉祥(广州市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流淌,九曲回肠的优美弧线勾画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草甸、绿洲、沼泽、水洼、树林,还有那神奇传说的马蹄形小岛。

从大兴安岭到呼伦贝尔草原

伍嘉祥(广州市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流淌,九曲回肠的优美弧线勾画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草甸、绿洲、沼泽、水洼、树林,还有那神奇传说的马蹄形小岛。站在白桦林放眼坡下,是多种绚丽色调的灌木、乔木、野草、水光组合的油彩在黑土地上随意的汪洋恣肆的挥洒涂抹。呈现给我的是——入秋后额尔古纳湿地红、黄、绿、橙、紫、褐、青、白,再配上倒映晴空河水的瓦蓝——极目天边的一版极富质感的油彩;同时告诉我什么是“斑斓”。来自南方的我,见过不少湿地,但如此广阔(156万公顷)而又多彩斑斓,还是头一回,陶醉痴迷可想而知。如果问,世界上最大最美的油画在哪里?我定会抢答:这儿——“亚洲第一湿地”。

进入一个叫莫尔道嘎的地方,便是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了。秋天的大兴安岭最壮观就是林海,夹在墨绿中的一簇明黄,一簇火红,深浅不一,漫山遍野,一直延伸到远山的天际线上,像是巨幅画卷铺展在天地间。然而,地理气候的迥异却又颠覆了我对原始森林的印象——遮天蔽日、密不透风、千年不死的古树、纵横交错的长藤巨蔓、六七个人都抱不拢的参天巨木组成的原始森林概念的基本元素,那都只是热带雨林的特征——在寒带的大兴安岭是看不到的。在这里,连绵不绝的山岭同样是郁郁葱葱,但30多万平方公里的巨大绿色宝库里,只有桦树、兴安落叶松、红皮云杉、獐子松等不多的树种。每年不到100天的无霜期,使得这里没有长寿的林木,桦树不到百年,落叶松最多也不过200多年,自然也就没有古树巨木了。它们世世代代,自我更新,我们脚下一尺多厚像海绵般松软的黑土,便是一万年甚至几万年前它们腐朽后的躯干和枝叶。

从大兴安岭到呼伦贝尔草原

秋天的阳光在畅茂而又疏朗的林间流泻,亘古的森林仍然显着沉稳的黛绿,而渐渐染上金发或披上红纱巾的乔木、灌木却迫不及待地张扬着各自的风姿,把个大兴安岭一下子闹腾得色彩斑斓。

汽车在百里白桦树林中穿行。大概是小时候前苏联的电影看多了的缘故,对白桦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喜爱。记得十多年前从承德到坝上草原,第一次看到白桦林时的那种狂喜,骑着马一头扑上去,就像孩子见到久别的母亲一般。当然那里的白桦林是无法跟大兴安岭相比的,这里是一大片一大片绵延的林海,银白缎锦般华丽的树干亭亭玉立,粗壮挺拔,叶子是金灿灿的,铺满林间大地的落叶也是金灿灿的,与妻子携手漫步林间,仿佛置身于金色的殿堂之上。这里的人爱把兴安落叶松比作强壮伟岸的男人,把白桦比作秀美妩媚的女性。是的,白桦洁白柔韧,高挑修长的树干支撑着浓密的树冠,富有营养的体液乳汁还可以救活森林里迷路的猎人。入秋了,叶片由绿变黄,像赤金一般缀满枝头。秋风一吹,哗哗作响,似情人窃窃私语;腰干轻摇,像一排排裸露着圣洁纯白胴体的少女披着金发在翩翩起舞,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何其美哉!世界上再没有比白桦更能让男人动心的树木了。

到达额尔古纳河边的室韦小镇已近傍晚,西岸的俄罗斯村庄在胭红晚霞的映衬下飘起袅袅炊烟。要不是2008年被评为“中国十大魅力名镇”之首,国人恐怕不会知晓中国雄鸡版图鸡冠上这个叫“室韦”的小点。然而,对中国古代北方少数民族研究感兴趣的人,这又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这里是当今中国惟一的俄罗斯民族乡,又是蒙古族的发祥地。2008年的魅力名镇颁奖词是这样写的——

“蓝天、绿草、白桦林、神秘的玛瑙草原、时缓时急的河水养育着亚洲最美的湿地,也养育着这里的勤劳人民。肥沃的河滩上走出了伟大的蒙古民族,温暖的木刻楞房子,现在是华俄后裔的繁衍之地。黄皮肤男人的智慧和蓝眼睛女人的热情造就了室韦,中国多民族和谐共存的范例。”

从大兴安岭到呼伦贝尔草原

室韦成名,不在其风景而在人文。早前一些俄国人到此采金、做木材生意;再后,“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了躲避革命,一批白俄贵族难民越过窄窄的额尔古纳界河跑到这边来保命。他们逐渐与当地华人融合通婚,衍生出一代代华俄裔的后人。百年过去了,这里1700多位操着双语、华俄生活习俗兼而享之的黄皮肤蓝眼睛们,同样在分享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成果,享受到更为优惠的政策照顾。

相对于这个边陲小镇,公元五世纪的“室韦”可是个巨无霸了。当时这个叫室韦的古老民族的活动范围,在嫩江、倬尔河、额尔古纳河和黑龙江的一大片流域地区。远在隋唐时就有五大部落、几十个小部落,其中一个在额尔古纳河畔叫“蒙兀室韦”的小部落,便是蒙古族的先民了。“蒙兀”是蒙古一称在中国历史文献中最早的记载。铁木真(成吉思汗)的先祖蒙兀室韦人——乞彦氏和白鹿氏,就是从额尔古纳起程,南迁鄂嫩河、克鲁伦河、土拉河三河之源的布儿罕哈勒敦地区驻牧;额尔古纳河地区也一直是他母亲的氏族弘吉剌部的游牧地。室韦,这个名字还与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有着不解之缘。

从室韦向南沿着额尔古纳河溯流而上,要进入呼伦贝尔草原了。森林已消失在身后,道路两旁一个个坡、一个个谷都是那样的柔和、舒缓。灰青色的,是机械化打下来的过冬草料,上百成千的一捆一捆星罗棋布于广袤的草场,直到望不到尽头;金黄色的,是收割后的几百亩为一个方阵的麦田,遗下的麦秆整整齐齐地排列成十几路纵队向坡的那一边铺排延伸过去。硕大的草原永远是那样的恢弘、恬静。

在往草原进发的车上,我整理了一下这几天凌乱的思绪。走出森林我们才用了半天时间,而当年古老民族先民们却用了100多年。

从大兴安岭到呼伦贝尔草原

森林是美丽的,但森林又是贫困的,贫于食物源和生产生活资料的匮乏,生存无法保障;困于封闭和局促,缺乏发展壮大的生存空间。愈是古远的时代,人类的活动愈受自然条件的限制。游牧民族更需要依赖自然的恩赐,希望自然供给他们丰美的水草。于是大兴安岭的先民们便将目光瞄向西边、南边,那里有辽阔的草原,有丰美的水草。

从狩猎转向畜牧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它要求一个民族从森林走到草原,因为游牧的民族必须依靠草原。森林只是一个比草原更为古老的人类摇篮。恩格斯曾经说过,一直到野蛮低级阶段上的人们还是生活在森林里;但是当今人们习惯于游牧生活以后,人们就再也不会想到从河谷的草原自愿地回到他们祖先所住过的森林区域里面去了。

先民们终于走出寻找生存空间的第一步。成吉思汗在进入呼伦贝尔草原以前,始终局促于斡难河与额尔古纳河之间的狭小地区。但当他一旦征服了塔塔儿人占领了呼伦贝尔草原,不到几年他就统一了蒙古诸部落。然而,仍然留在森林里的鄂温克人、鄂伦春人直到新中国成立前,还处在氏族原始社会的末期。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平坦、辽阔、空旷的草原。蓝天、白云、金色的夕阳、碧绿的湖泊、飘着经幡的敖包、古老结实的勒勒车、栅栏旁边的蒙古包,还有牧归的马群牛群羊群,统统错落有致地铺排在天地间、草原上,多么和谐丰满大气的构图啊,大美草原!美丽富饶的呼伦贝尔大草原,那份广袤,那份丰茂,那份浓重,当然还有那份神奇是众多草原无可比拟的。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说过:呼伦贝尔草原是中国少数民族的摇篮,中国历史上的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等,都是在这个摇篮里长大的,又都在这里度过了他们历史上的青春时代,都是从这里向西敲打长城的大门,走进黄河流域,走上中国历史舞台的。呼伦贝尔是中国游牧民族历史舞台的后台。

翦伯赞说的这个历史舞台的后台,应该包括整个内蒙古高原。东胡人、匈奴人,再后的鲜卑人、室韦人、突厥人、回纥人,更后的契丹人、女真人,最后的蒙古人,这些游牧民族一个跟着一个相继走上历史舞台,上演一幕幕金戈铁马豪气干云的历史大剧,又一个跟着一个退了出来。华夏中央政权与他们的对峙及战争,贯穿秦汉以来的整部中国古代史,两汉与匈奴,北魏与柔然,隋唐与突厥,北宋与契丹,南宋与女真,明与鞑靼,清初与准噶尔。他们或者以辽河流域的平原为据点,或者以锡林郭勒草原为据点,但最主要的是以乌兰察布平原为据点,来敲打长城的大门。呼伦贝尔草原是他们的武库、粮仓和练兵场。他们利用这里优越的自然条件,繁殖自己的民族,武装自己的军队,然后以此为出发点由东而西,征服内蒙中部和西部诸部落或更广大的世界。曾经统治半个中国的北魏王朝鲜卑人、令北宋王朝大伤元气的辽国契丹人、把南宋皇帝赶过长江的大金国女真人、名震欧亚大陆并且在华夏建立统一政权的元王朝蒙古人也都是从这里出发,把万里长城打破一个缺口,走进黄河流域的。

在这些游牧民族看来,只有向西向南、向更富饶的长城以南、向更高农耕文明的黄河流域拓展,才能为自己的民族获取更大更牢固的生存空间。有些游牧民族甚至继续往西走,试图从居延打开一条通路进入洮河流域或青海草原;如果这种企图失败了,他们就跑到准噶尔高原,从天山东麓打进新疆南部;如果在这里也遇到抵抗,那就只好远走中亚,把希望寄托在妫水流域了。他们左突右奔、千里转战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争夺更大的生存空间!

走西口、闯关东、下南洋、洪洞槐树、湖广填川,大航海、哥伦布、麦哲伦、西进运动、海外拓殖。古今中外,大洋太空,人类历史上无论征伐厮杀还是战争革命,无论攻城掠地还是航海殖民,无论能源争夺还是科学研发,归根到蒂无不是为了生存空间的寻找与拓展。这是人类本能所使然,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一部人类文明史,说到底就是一部人类不断拓展生存空间、改变生存环境的历史,一部在拓展过程中生存状态不停演变的历史。当然咯,历史长河,文澜泱泱,同时这也是一部群鹰搏击、万马奔腾、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的大书。

2019.10.22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