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济南游玩万不可错过的小院落，这里是一城之贵
文/殷艳丽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在这里，我遇见了你，一个有趣的灵魂。
杆石桥西侧南新街齐鲁大学的北侧，有一条拐弯的南北胡同，胡同里有一个狭小的院落，院落里西、北、东三面有房，青石灰瓦，简朴老旧。这里，非同凡响，曾是你生活过的地方。
院落靠东侧有你的半身雕像，你正神情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院落虽小， “一树一井一缸”，点缀得恰到好处，石榴树正在开花，灼灼耀眼，长势旺盛。也许你刚刚从井里打来水浇过花吧。斯人已去，但这里到处都是你的气息。
我沉醉在与你相遇中。
以前，多半是在文字中看到你，文字中的你，鲜活，有趣，爱养花，逗猫，藏画，听戏……，以“痴人” 自称，悲天悯人，善良，真诚，永远的舍弃了自我，包括生命。
现在，看着这里的一切，我似乎能感觉到你在呼吸。
院落里还有一个你当年养荷花的大水缸。我知道，你最喜欢养白莲花，缸里有七八朵莲花，全是白色的，只有两朵瓣尖上有点红，你用檀香粉给涂了涂，于是全白。为此作诗不计其数，“亭亭玉立”这四个字被你用了七十五次，作了有多少首诗可想而知。没想到后来被一爱吃莲花的好友掐下来了，要用油炸着吃，只剩下两朵快开败的。你看后似乎中了暑一般天旋地转说不出话来。
你和新婚的妻子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大明湖》、《猫城记》、《离婚》、《牛天赐传》，和收在《赶集》里的十几个短篇都是在这里完成的。这里“一生里自成一段落，深深地印划在心中；时短情长，济南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这段山东岁月，堪称幽居山水间，你爱之如故乡，一篇《济南的冬天》，让济南名扬天下。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这时，忽然有一只猫儿从墙脚下跑过，难道猫儿知道你非常喜欢它们，至今仍恋恋不舍这里？ 你曾经那么爱猫，任猫儿从这个花盆跳到那个花盆，还抱着花枝打秋千。院中的花草被它折腾的枝折花落。但你从来不责打它。看它那样生气勃勃，天真可爱，你说，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跟它生气呢？ “爸笑妈随女扯书，一家三口乐安居。济南山水充名士，篮里猫球盆里鱼。”这是你在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写的打油诗，猫球就是你养的那只可爱的小肥猫的名字。
说起来，你本来顶讨厌母鸡，因为它欺侮那最忠厚的鸭子，它却永远不反抗公鸡。更可恶的是它遇到另一只母鸡的时候，它会下毒手，乘其不备，狠狠的咬一口，咬下一撮儿毛来。但它教给鸡雏们啄食，掘地，用土洗澡。而且它负责、慈爱、勇敢、辛苦，一个母亲必定就是一位英雄。后来你也就不再讨厌母鸡了。
好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你的文字之绝妙让人读后如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童心烂漫，澄澈温柔。你说你忘记自己是成人，“有了真人，而后才有至文。文艺并非文字把戏也。”你心如明月，文似泉水，丰富有趣而纯粹的灵魂才是写文章的根本。
北屋墙壁上贴满了你的照片，展示着你的人生经历和文学成就。西间窗边书桌上，放着台灯、毛笔、扇子、眼镜等，墙上悬挂着风景画，北侧的书柜上放着你喜欢看的书，《浮士德》《神曲》《哈姆雷特》。一杯早已没有热气的茶，一把依然泛着光泽的藤椅，你好似还坐在那里，正洞察着底层的灵魂，民众万相……
我好像刚刚认识你，刚刚走近你，却不知你正在我身边，静静的窥视着我。
你的幽默常常让人喷饭，更让人深思。《老张的哲学》中老张的形象让人忍俊不禁。“两道粗眉连成一线，黑丛丛的遮着两只小猪眼睛。一只短而粗的鼻子，鼻孔微微向上掀着，好似柳条上倒挂的鸣蝉。一张薄嘴，下嘴唇往上翻着，最容易错认成一个夹馅的烧饼。”这形象让人过目不忘。老张的哲学是"钱本位而三位一体"的。学生一切用品点心都不准在学堂以外的商店去买。老张的立意是在增加学生爱校之心。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请朋友到家里吃茶。请吃饭是舍不得的，他会仿着老牧师说中国话：“明天下午五点钟少一刻，请从你的家里走到我的家里吃一碗茶。”这样，可以省下一笔款，尤为老张的绝技。老张在你的笔下得了灵性一般，至今鲜活生动。
你的笔力能穿透一个人的灵魂，更能透视整个社会。
《猫城记》中你用犀利的弊端刻画出当时社会的弊病：猫城里所有居民都要种一种树，这种树会长迷叶，然而迷叶的作用是万能的，作政治需要迷叶，不然便见不到皇帝。作军官需要迷树，不然没有军饷。作诗必定要迷叶，它能使人白天作梦。总之，有了它便可以横行一世。但猫城人最怕外国人，不敢打他们，只会自相残杀，“自相残杀的本事，一天比一天大，杀人的方法差不多与作诗一样巧妙了”。简单几句话，透射出黑暗的社会现实，笔力千钧，力透纸背，让人警醒。
你是一个勤奋写作的人，但有腿疼的毛病，于是写作时总是写几十个字，就到院中去看看花，浇浇这棵，搬搬那盆，然后回到屋中再写一点，然后再出去，如此循环 。
你曾经病痛中一年内写完《惶惑》，三四年时间写完鸿篇巨制《四世同堂》。 “这简直不是写东西，而是玩命！”你这样说自己，是不是也在怜惜自己？
然而你何时怜惜过自己？你是完全的“舍予”，日日操练在书桌与小凳之间，笔是枪，把热血洒在纸上……血泪以俱，生死以之。你要看真理，要看山川之美；要世界进步，要人人幸福……社会真有了祸患，会以身谏，会投水，会殉难！
你终于舍身而去，一轮明月，永沉碧水，从此，人间再无舒舍予。
我想起了周梦蝶的一首诗： 让风雨归我，孤寂归我。 如果我必须冥灭，或发光—— 我宁愿为圣坛一蕊烛花或遥夜盈盈一闪星泪。
我望着庭院中的一切，一切都充满了你的气息，你并未走远。
从小院向东不远处就是趵突泉，你最喜欢去的地方，泉水正在奔流着，哗哗的水声，好似在诉说着什么，你可在泉边听泉，或者在窗前写着泉水一样的文字？或者正站立在小院中，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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