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半屏海天碧

温州旅游体验师“静谧夜空流星”：无门无派无师从的好摄者，以兴趣为师，借想象为步，喜欢山光水色的无羁，迷醉唐诗宋韵的旖旎，于是从诗里看到了画，总想往画里嵌入些诗。所见所思，倾诉笔端，文不足以图补，图缺韵用文辅，只为耄耋之日能细数从前岁月。

朋友，你去过洞头吗，你去过洞头的半屏岛吗，如果你已经去过，那么你是否曾经踏足岛东南侧绝壁领略天海无涯境界。如果说你从未曾见过，我丝毫不会觉得惊奇，因为它躲在“此路不通”路标后面，只属于富有探险精神的旅者，至于浮光掠影之观光客自然是无福消受了。

登临半屏总在岛的西北侧。几年前，一水之隔的洞头渔港是其主要的出入门户。隔着一条窄窄海沟，人们出入依赖渡船摆渡。一俟起风漫雾，寻常人等只能望海兴叹。对于海的儿女来说，若非台风前后的滔天巨浪，此等风波倒是难不住他，有些毛头小子还专挑这样的天气去浪里穿梭。至于雾锁海港更不在话下。艄公说：这一片水路闭着眼睛也能轻松来去。当然，外乡人以及胆小的本地人是不敢在这个时候登船的。记得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陪一个来自内地的同行登岛。一上船，这位马先生就手暴青筋与船舷较劲。憋半天，满脸通红地问我：“兄弟，这船不会翻吧”。当时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好一阵直不起腰。

站在洞头码头，记忆在复活。对面这片山坡曾经那么熟悉，虽不能算不毛之地，但满山遍野找不到哪怕一株高过人腰部的植物。二十多年前，我亲手编制的海岛防护林规划，我亲自到福建连江引进了台湾相思树种，我亲自联络了驻岛海防连官兵驰往支援植树，我亲自指导村民们把握植树要领。三个春秋寒暑一晃而过，那山坡依然找不见高过人腰的植物，只是感觉多了一点绿意。那些青峻山石和枯黄土色不再一览无遗。有这些微改观，三年的辛苦就没有白费。没到过海岛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那片山坡的贫瘠。

光阴荏苒。再一次站在这个码头，那些艄公依稀还都认识。他们说而今过海不需乘船，一条大桥从码头北边的冷库旁跨过海沟，可以风雨无阻了。

慢慢走过大桥，登临处依旧在岛的西北，不远就是再熟悉不过的月牙型小沙滩。以往落潮时，人们总在这里登船过海。而今辟做游船码头，有些身影正在登船，不用说都是些外乡游客。我自然不会加入他们队伍，径直往山坡边小路行去。迎面一块破旧木牌大书着“此路不通”，这自然不足以震慑寻旧的脚步。小路还是那条小路，但绝非旧时样貌，早被绿荫遮盖得严严实实，仰头难见天日。路口一段路面还算光洁，没被杂草覆盖。看来与我一般不信邪的不在少数。再往深里走，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一路草长藤缠枝桠横陈，行来委实不易。其实已找不到旧时路。料想不信邪者多数半道折回了吧。

走在绿荫里，不由又想起植树那些事。那些当兵的可真是好样的，血气方刚，干起活来生龙活虎。领头的杨家后裔，取得个好名字文龙，当时任排长抑或连副，带着三十来号人，大家伙早出晚归啃着馒头在山上干了几天。村支书瞧着过意不去，临完工那天和我商量是否安排战士们吃个热饭喝点热汤，我二话没说答应了。农村的屋小，摆不开大场面，就露天里摆几张桌子安排战士们坐下。三、四个部队领导被请进室内，我和当时分管的副乡长、林科员小郭以及村长书记作陪。仗着人多，频频向部队领导敬酒，自以为稳操主动。初始，领导们也豪爽应对，毕竟这些天一起摸爬滚打都混熟了。很快领导们便感受到压力，举杯不免有些推托。以海岛喝酒的脾气，那是不会放过的，敬得愈加殷勤。席间有领导外出，带回一声响亮的“报告”，一名虎头虎脑的班长满斟一碗酒前来敬酒，而且言明为示敬意每个当地干部都敬一碗。以一对五，没有理由不答应。报告声很快又在响起，种种理由全冲着以一对五。明知已落入毂中，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一来是我等先挑事端，二来为了气氛，再说临阵退缩绝非渔家儿郎本色，一仰脖倾碗而尽。三、五碗过后，一声声“报告”还在接续响起，这一回感到压力的不是领导。看着领导们一脸坏笑，想想屋外摩拳擦掌的战士，赶紧着告饶，败给咱们战士不丢人。

绿荫里虽已找不到路，要穿过去并不难。没待思绪从酒桌上抽离，脚下已是海浪“哗哗”拍岸。这片崖陡峭如削，绵延整个岛的东南面，就似一座岛屿被从中剖做两片。崖虽不高，涛卷乱石沫横飞，浪击磐礁声似雷，若是乘着点风势，海水飞沫扑面，浪涌轰响震耳的气势还是不容小觑。不惯登高之人，乍然临崖，免不了颤颤巍巍立危地的心慌。如果说眼前的海尽展其雄浑，那么远方的海则更多些大度。伫立崖上东望，极目无所隔，浩淼东海横贯视野，幽蓝澄碧无垠。望中波澜不兴，不似近岸处层层叠叠的浪涌，尽管我知道那里浪涌跳跃犹胜眼前，但渺渺天穹之下，海与天在远方那么平和地连成一壁湛蓝，蓝得让人无语，蓝得让人觉得在天地面前实在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有舟自山角转出，徐行崖下，想必是外乡人来观崖。对视之后，你在仰望，我遥望天际。浮舟海上观半屏绝壁是大多数观光旅行者的选择，却不会是我的选择。舟行，安逸而观绝壁之妙，却受视角之困，得局部石壁之神奇，失一览无遗之海天幽蓝。这无所谓对错，完全取决于人之所欲。得与失本就是一对矛盾的概念。选择安逸，便不能奢望领略“天高白云远，海阔帆影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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