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攻略

成都观行丨少城（二）宽窄巷子：离慢生活越来越远

2019-11-03 16:00:05旅游攻略

宽窄巷子——少城中极喧闹的地方，众人看来，现在已是少城之标识、成都旅游之代表了，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处。

男男女女们头顶墨镜、手举自拍杆，纷涌进这三条（宽巷子、窄巷子、井巷子）短而窄的小巷，置身十年前建起的、相当精致的仿古建筑之间，在越过一个又一个后脑勺后，空手或是提二斤风干牛肉走出。不论冬夏、晴雨，宽窄巷子里如织的游人似乎不曾减过。

本地人若是去了趟宽窄巷子，恐怕不敢声张，生怕别人闻此露出惊讶之目光，由此被打上“hin不成都”的烙印，还得抓耳挠腮费劲心思向人解释一番非去不可的缘由，无外乎“我是陪朋友去的”、“工作需要”云云，再抱怨一句：“太挤了，没有耍头。”对外，他们则统一口径：“我们从来不得去那儿耍。”——事实并非如此，宽窄巷子刚改造好的头两年，里里外外、来来去去的，不多的是成都人吗？

宽窄巷子如今已经是成都旅游的代表之一，自2008年开街至今，以三条巷子为核心景区的宽窄巷子，接待游客总量已经接近两亿人次。

2008年6月，宽窄巷子开放，那时成都尚未从地震的阴影中走出，新景区的开放昭告着“成都依然美丽”，也标志着成都旅游在灾后重新启动。这个耗时近五年、耗资六亿修缮的“历史街区”究竟是何模样，人们翘首以待。我也跟着家人去凑了几回热闹——说是热闹，和现在相比，却算得上清净。

采耳师傅手中钢条相碰的叮叮声穿巷而过，我们慢慢走着，宽巷子里的大院，多数改作客栈、茶园，或是川菜馆子了。沿街的商铺不密，许多仍在招商，还有不少户门紧闭，门上钉着“私人住宅”的牌子，生着一副自我隔绝的姿态。“原住民”与过往的行人绝少互动，眼神警惕着，即便他们不作声，仍能使人感受到这条老街的根系尚存，这是一种住户、商铺、行人三者间构成的巧妙平衡。

宽巷子中的私家宅院。

窄巷子里的碰撞强烈得多。青砖黛瓦的门头后面多是酒吧和live house；四合院里遍植兰竹，卖的却是异国料理。“中西混搭”早已不是新潮创意，更早建成的锦里便循此理念，但相比锦里的“凭空而建”，宽窄巷子作为满城驻地的历史真实可考，更能满足人们对于“现代化古都”的想象。

记忆尤深的是一家咖啡馆，开在连接宽巷子与窄巷子之间的小径里，独占着一栋西式洋楼和房前如同戏台的小广场。不知是中意外面的阳光，还是受到了街上涌动着的“洋味”的鼓动，长着“中国胃”的父亲史无前例地决定请我和母亲去喝咖啡“洋盘”一把。不出意料，父亲往杯里抖净了砂糖和奶精。那样难得的奢侈，除了买到一种味觉刺激，还有与新鲜生活方式的接触。

那时候宽窄巷子的确让人感受到一种放松下来的舒适。只有井巷子更像是寻常的景区，卖小吃的摊点占了一半路面，留给行人的空间不多。三大炮的糍粑团子时不时被砸在食盘上轰然作响，这人工音响招揽生意的效果显著，小孩子将其团团围住，巷子里也就显得格外热闹。

窄巷子里，青砖黛瓦的门头后面多是酒吧，因而这种中西混搭的碰撞强烈得多。其中，白夜酒吧是成都著名的文青聚集地。

宽窄巷子附近的几条街道，支矶石、泡桐树、小通巷、奎星楼……受其荫庇，相继升级为创意文化街区，成了成都人休闲消费的新去处。那时小通巷里的酒吧和餐厅，内外装潢像丽江、大理看齐，散发着一种与都市生活隔绝的民族情调，而受到热捧，被称作成都的“文艺风情一条街”。

彼时，宽窄巷子和周围几条街道，对不少人而言，尚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回想宽窄巷子最初的模样，不难嗅出其规划之中的勃勃野心：景观上要保全古味，消费上要引领潮流，同时还要带动整个区域的文化产业发展，环环相扣，面面俱到，下足了功夫。之后宽窄巷子和周边片区的大热，证明了这一规划在商业上是极其成功的，“面子”与“票子”随之滚滚而来。

支矶石街，宽巷子隔壁的一条街道，沿街住房有几家改作了民宿。宽窄巷子附近的几条街道，如支矶石街、泡桐树街、小通巷、奎星楼街等，受其荫庇，相继升级为创意文化街区，成了成都人休闲消费的新去处。

这种新鲜感，并没有维持足够长的时间。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最成都”的地方，开始让人望而却步。

五花八门的商店渐多，游客量暴增，原本为休闲而存在的宽窄巷子，变成了打卡背景。在拴马石前拍一张照，喝一道盖碗茶，买一两件伴手礼，若时间还有富余，再采个耳、看场川戏，游客参观宽窄巷子，有了可以量化的程序。能完成上述流程的，还算幸运，大多数人只能在摩肩擦踵中匆匆穿过巷子，将所有体验浓缩为“拥挤”二字。我不知道人们是否真正在意旅行的体验，还是说只要“去过”就已经足够。

在宽窄巷子中的奢侈，从前是买一杯咖啡，现在则是能够“慢下来”。如此一来，宽窄巷子营造“慢生活”的宗旨，就彻底沦为空洞的噱头。若是为了消磨时光，大可随意走进一家书店或是咖啡馆，为何还要去宽窄巷子忍受那一份拥挤。

窄巷子中的拴马石，现在是宽窄巷子中最受欢迎的留影点位之一。

井巷子南面的柿子巷，与宽窄巷子景区只有一街之隔，好像从来无人问津。这条小巷古老、宁静而幽深，巷头有一座“王公馆”，在成都现存不多的古建筑中，如它一般气派的绝无仅有。公馆的主人是军阀王泽浚（其父王瓒绪曾任四川省主席），此人性情暴戾，曾生取人肝用作药引，在成都臭名昭著。王泽浚在淮海战役中被生擒，在秦城监狱中关押至死。

解放后，王公馆转为公产，此后五十余年，这栋豪华公馆改作军区的保育院和幼儿园，假山花园变作滑梯木马，稚童穿梭其间，任凭周围的数座公馆轰然倾颓，它自岿然独立。

同样在2008年，军区幼儿园搬走，公馆遭弃，蓝色围挡将其圈为禁地，茕茕孑立，十年间无人维护，锈红、苔绿、霉黄，在墙上肆无忌惮地争夺领土，成了一栋人们口中的“鬼楼”。而另外一边，重新开放的宽窄巷子则走向发达，成为展示城市形象的著名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