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儿的味之道

特地去了一趟菜市场，就位于曾经号称亚洲最大的肉制品生产厂 武汉肉联的旧址所在地。清晨7点钟正是这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偌大的市场钢棚已挤不下熙熙攘攘的菜农和络绎不绝的人群。不少人选择在路边人行道上铺一条麻袋，摆上奇形怪状琳琅满目的蔬菜瓜果。汽车开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随后又自动合拢，像潮水一般自然。在这里人们步子都放慢下来，浏览、观望、问询、寒暄，脸上无不洋溢着与此刻阳光交相呼应的幸福。

我每次逛菜市场都有一个习惯，先粗逛一圈，再精挑细选。菜市场中央的大棚下边是固定摊位，蔬菜摊猪肉摊摆放相对整齐，周圈小商铺里卖的是卤菜、海产和鸡鸭鱼。这里就像一座城市的中心，所有的食物都光鲜亮丽，绿油油水嫩嫩，端着自己的格调，食着高冷的烟火。任何在此路过的人们都会驻足品评，充满购买的欲望。而我却总喜欢把脚步放慢在路边的小摊位上。这里感觉要嘈杂的多，菜农们卖的都是自家产的、自家又销不掉的东西，老人家居多，扯着嗓门吆喝，和我在老家农村赶集的感觉如出一辙。

我很享受这种呛人的烟火气，也很享受脱离中心城市一般的自在。流连忘返在熙熙攘攘之中，自有一番情趣。不得不说这里的蔬菜与中心相比简直就是糟糕透顶，没有卖相，更有甚者不知道卖的是何物，然而恰恰如此才让我在其中时常会发现惊喜。有像蚯蚓一般蜷曲苗条的丝瓜，有葡萄大小皱皱巴巴的青椒，有营养不良布满虫咬痕的菜秧，还有不知是何植物上摘下的像蜘蛛腿一样毛茸茸的青藤。我觉得这里可能藏着一本本草纲目，这里还藏着劳动人民的智慧，许多我从来不曾想过可以食用的植物都出现在这里。

我自认嘴比较刁，却敢于尝鲜，所以在一段时间之内把那些勾起我无限好奇心的蔬菜逐一尝试了一遍，一探究竟。结果不出所料又出人意料：皱巴巴的青椒依旧是青椒的味道，蜷曲细小的丝瓜还是遗传了丝瓜的基因。总之该是什么味道还是什么味道，这些蔬菜不曾因为外貌不扬就妨碍了自我完善与成长，这着实让我意外又感动了一把。包括那些不知名的青藤和菜芯，清炒了一下也是相当美味，反倒是有些油光青翠的青椒吃起来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这里潜移默化地让我爱上它。直到这一次的重温，我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来这里不止有蔬果鱼肉的味道，还有生活、成长、怀念的味道。我们可以挑到适合自己的味儿，可以选择梦寐以求的味儿，可以重温许久不得的味儿。吆喝声，嘈杂声，寒暄声自带乡愁的味道，而背着手路过并欣赏每一味菜是包容的味道。

一直好奇，味道味道，味与道何以成双。味，滋味也，食者百味，人生百味，缺一味则寡淡，缺百味则平庸。道，自然也，生一二三，生万物。现在想起来不由恍然，尝百味而得道，知一叶而明理。粗陋鄙论，不得深思，看来，这地儿得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