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设限，每一天都是新的

好好守护住你的心，心守住了，什么都会有的。

文／本刊记者 宋泽宇

有人说：走到西藏的背包客几乎人手一本《孤独星球》。这本书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私人旅行指南，其中，西藏被称为旅行者心目中的目的地。而在进藏旅行的人眼中，还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卓番林。

藏语里，“卓番林”的意思是“有益于人类的回归”，它同时是一家小店的名字，隐匿在拉萨市著名的八廓街上，藏式民族手工艺品琳琅满目：藏装服饰、玩偶、皮制品、木器、石器、金属制品⋯⋯每一件，都是由藏族的老手工艺人亲手制作的。

去年，卓玛创立的他喜咨询管理公司收购了这家手工艺品公司。作为老板，36岁的卓玛看起来很年轻，说话逻辑清晰，做事干脆利落。本科毕业于北大法律系，毕业后10多年的职业经历，让今天的卓玛看上去有想做出点成绩的自信。

他喜咨询公司创立的初衷，是想为西藏本土各大企业提供管理咨询和人才服务。之所以叫“他喜”，卓玛想的是通过自己的陪伴式服务，帮助别人成长，让他人先喜悦，然后再自喜。

创业两年多，在卓玛的带领下，“他喜”在企业管理咨询、大学生职业培训、数据调研与文化策划四大领域表现亮眼。现在，她一方面想要向西藏引进国内外优秀的管理和职业理念，另一方面，还想挖掘西藏本土有深度的智慧文化。作为土生土长的西藏女孩，卓玛希望能让更多人不仅看见西藏、走进西藏，更能真正地了解西藏。

卓玛(前排居中)和她的小伙伴儿

总是要回归生活

“给客户提供管理咨询，咨询的过程中，客户反过来想要把公司卖给你”，这种事听起来像个段子，但却真实地发生在卓玛身上。她的公司曾经服务了一家做了20年的手艺公司，卓玛给这家公司做咨询，因为客户很满意，某天，公司老板亲自找到卓玛，想要她收购“卓番林”。

卓玛犹豫了一下，想到这家公司背后不只是流传百年的手工艺，可能还有几百名西藏老手艺人和依靠手工谋生的西藏女性，她决定接下这盘子事儿。

说干就干，为了扩大手工团队，卓玛带着团队跑遍了全西藏，钻进深山老林寻找不被发现的老手艺匠人，“我希望能做出一些东西，把西藏这种美好的生活传达出去，就像日本的无印良品一样。让它变得不分国界、民族，有很多人喜欢。”

找到这些老手艺匠人之后，卓玛又找来师傅，手把手教他们新的染色、编织或彩绘技术，融合西藏本民族文化与现代制作工艺。成品出来后，卓玛会定点过去采购，负责对外营销、推出市场。了解得越多，卓玛越觉得，“文化这种东西，做重了不行，无人接受；做得很轻，也走不进大家的生活。”

在卓玛看来，手艺正是文化与智慧的积累，而保存民族手艺，不是把手艺放进博物馆让人瞻仰，或者为了保护而保护，而是要让手艺回归生活。“不管曾经多么美好灿烂，回归生活才是本质，让人们用起来，那就不用保护了，因为它已经在生活里了。”

“回归生活”，可以看作卓玛人生哲学的一个重要维度。不仅被她应用在民族手工艺保护上，也应用在他喜咨询公司的具体业务上。其中的职业培训板块，是卓玛最用心的地方。

创业之前，卓玛在一家企业待了十年。见证过公司上市的时刻，做过整个公司的人力战略，她对人与人心颇有洞察。

现在，“他喜”承办了西藏首届大学生职业训练营，帮助大学生提高就业技能，为他们与企业之间牵线搭桥。“10年前，大学生不会有什么危机感，大家喜欢考公务员，而且录取率也比较高。但今天，公务员编制有限，就拿拉萨来说，今年释放了2000多个公务员岗位，但有三四万大学生去竞聘。这意味着除了那2000个人，其他人都得自己找工作，但是因为思维和观念的限制，学生的父母无法接受，学生自己也无法接受。”

如何引导大学生和他们的父母转变就业思路，这对卓玛来说是个挑战。她琢磨出一套“三管齐下”的方法论：首先，政府引导大学生改变就业观念，鼓励大家找一份除公务员之外的工作，这种工作同样有价值；其次，公司接棒，培训大学生具备职业精神与职业思维，认同做一名优秀职业人，行行出状元；最后，改变大学生家长的职业观念。“因为西藏‘孝’文化很重，孩子很听父母的话，如果家长不改变观念，小孩是不好意思去找别的工作的。有孩子跟我讲，说他妈妈说了，如果不考公务员，就断绝关系。所以家人的因素很重要。”

“三管齐下”背后，卓玛还有自己的撒手锏——启发每一个人深入思考人生的意义。“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是仅仅混口饭吃？是靠一座山一片水就这么活过来吗？”在卓玛看来，好不容易生而为人，如果浪费掉了，是很大的罪孽，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自己生命的价值。“在追寻生命意义与价值的过程中，来自家人的陪伴与支持，是一个人最强大的驱动力。无论多难，只要一句‘妈妈很支持你’，再怎么困难，这人就能挺过去。”

成长这件事不分年龄

卓玛之所以看重家人在背后的支持，也源于自己独特的成长经历。小时候，父亲早逝，妈妈做林场女工辛苦抚养她长大。从北大法学院毕业时，卓玛没有像其他拉萨学生那样早早返回老家，而是选择留在北京当起了北漂。

妈妈得知消息后，没有陷入“毕业后必须去考公务员”的思维定式，始终支持着她。在北京那几年，卓玛在事业风头正劲的时候，她却感觉职业进入了瓶颈期，打算辞职创业。

领导、同事纷纷劝说卓玛留下，她也犹豫过，并把这种不确定告诉妈妈，“她只说过一句话：你已经比我去过的地方多，学过的东西多，你的决定肯定不会比我差，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这是我的母亲，一个只上过小学的女性，她没有什么知识，但她很有智慧，她从来不阻拦我。”

除了母亲，卓玛的丈夫也一直在支持她，“我创业的时候，老公跟我讲，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支持，只要你开心。”卓玛和丈夫有一个小习惯：每年年初，都要列出这一年要完成的计划。有一次，卓玛列表列得密密麻麻，很是起劲，瞄见丈夫只草草写了两行，心里很窝火，便拿过他的本子，“我本来觉得他这样潦草，是对家人不负责，后来我一看，他写的第一句话是‘配合我老婆实现所有清单’，第二句话是‘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这两句话就把我的火都灭掉了，我很感动。”

在家人无条件的支持下，卓玛辞职创业，2016年注册了他喜咨询公司。等2017年正式运作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卓玛调侃道：“这下子真是‘双创’了。”为了让卓玛全身心创业，卓玛的母亲在家帮她带孩子，丈夫也全力分担起家事，“所以，我觉得不是我能力有多强，而是我实在太幸运了，没有家人，我绝对做不成。”

也许正是因为感受到家人的力量，卓玛在带领团队的过程中，很注重给团队的每一个人最大的支持和空间。公司里90后的孩子很多，相处得久了，卓玛发现他们“一点都不拘泥”。“所以我们这代人一定要转变思维，不能拿着老人的思维去做90后的事，你要站在他们的角度想问题。这也是对我们的考验，成长这件事情是不分年龄的。”

为此，卓玛给团队成员除了工资，还加入了股权激励，经常带他们出去团建，称呼他们为“小朋友”，还不定时地请小朋友的家长一起吃饭。“我不是领导，而是他们的姐姐，我希望我们的团队能一起把工作做好，通过自己的工作给别人带去一些好的东西。即使我们工资不是最高的，但我们的职业尊严和幸福感是很强的。”

创业的每一天，卓玛都希望是崭新的。回顾这三十多年，她感谢自己经历的一切，包括好的坏的，“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你好好守护住你的心，心守住了，什么都自然会有，心失守了，你的风浪就会来了。”